就在周邦彦于黄河前线布下惊天杀局的同时,千里之外的汴京城,正被一种看不见的恐慌所笼罩。
金军南下的消息,如同一块巨石,砸入了京城这潭看似繁华的死水里,激起了滔天的波澜。
米价,成了悬在所有平民百姓头顶上的一把刀。
在王黼等蔡京旧党的暗中操控下,城中粮商囤积居奇,米价一日三涨,从最初的每斗七十文,一路飙升到了骇人听闻的三百文!
无数百姓手持着已经形同废纸的交子,在紧闭的粮铺门前绝望地哀嚎。
恐慌,比最烈的瘟疫蔓延得更快。
再这样下去,不等金军兵临城下,这座百万人口的雄城,就要从内部彻底崩溃。
樊楼。
昔日里歌舞升平、一掷千金的销金窟,如今也变得门庭冷落。
李师师站在三楼的窗前,静静地看着楼下那一张张因为饥饿和恐慌而变得麻木的脸,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疼得厉害。
她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正试图用头上的最后一支银簪,去换一小袋发霉的陈米。
她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秀才,坐在墙角,对着空空如也的米袋,无声地垂泪。
她知道,周邦彦在前线,用命在守护这座城的城墙。
而她,必须守护住这座城的根。
这根,就是民心。
“姑娘,我们账上的银子,已经不多了。”身后的侍女,忧心忡忡地禀报道,“前些日子高价购入的那批粮食,眼看也要见底了。城里那些粮商联起手来,摆明了就是要耗死我们。”
李师师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道:“城西的粥棚,还能撑几日?”
“最多……三日。”
三日。
三日之后,若是再没有粮食,排队领粥的百姓就会变成抢粮的暴民。
到那时,一切都完了。
李师-师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晚,他身上传来的、混着血腥与草药的凛冽气息。
他说,让她去江南,活下去。
可她怎能走?
她若是走了,谁来守着他的后方?谁来守着他用命换来的这一切?
她缓缓睁开眼,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再无一丝一毫的迷茫与柔弱,只剩下一种如同寒铁般的坚定与决绝。
“传我的话,”她转过身,声音清冷而不容置疑,“从今日起,樊楼歇业。”
侍女大惊:“姑娘,这……这可是我们最后的家底了!”
“不,”李师师摇了摇头,她的目光,落在了楼下那片空地上,“我们不是要关门,而是要开一家新店。”
“去,把樊楼所有能用的桌椅都搬下去。再把库房里所有珍藏的茶叶,无论多名贵,全部拿出来。”
“还有,去城里的牙行,告诉他们,樊楼要收人。不管是谁,只要是这次战乱中流离失所的孤儿,我们都要。管吃管住,还教他们识字唱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