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在松土!”理萌的声音带着喘息,却异常清晰坚定。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队长,没有丝毫退让。
趁着对峙的间隙,他迅速弯腰,手伸进怀中那个从不离身的粗布口袋。指尖触到饱满坚实的颗粒,他一把掏出几穗“赤穗双抗三号”。金灿灿的玉米棒在清冷的月光下流淌着蜜糖般的光泽,饱满得几乎要涨破苞叶。他没有直接递给丘丘人,而是用尽全力,狠狠地将它们插在田埂边缘那片刚刚被丘丘人翻松过、显得格外松软的新土上!
“看这里!”理萌的声音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感。他指着那几株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的玉米穗,又猛地用脚重重跺了跺脚下那片依旧板结如石、寸草难生的老田。“这里,不行!”他模仿着丘丘人刨地的动作,手臂用力挥舞,“这里,可以!”他指向丘丘人新翻的土地,然后猛地指向插在松软泥土上的玉米穗,“做得好,”他斩钉截铁地重复,“换这个!吃的!”
那几个丘丘人浑浊的黄色眼珠,在散发着食物诱惑的金黄玉米穗和这个挡在它们身前、激烈比划的人类之间,惊疑不定地来回转动。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困惑的低鸣,带着野兽般的警惕和一丝被食物勾起的本能渴望。沟通的鸿沟,如同天堑。
僵持。空气仿佛凝固了。巡逻兵们紧握武器,丘丘人瑟缩不安,理萌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他急得额头冒汗,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到更有效的沟通方式,却徒劳无功。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冲突爆发?
“让我来试试。”一个轻柔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像温润的溪水,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静怡不知何时已经赶来。她拄着一根临时削成的粗糙木拐,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显然走得很急。她放下拐杖,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因伤痛和急促而微颤的身体。月光下,她白皙的小脸显得格外认真。
她缓慢而清晰地对着那群丘丘人抬起手,掌心向上,做了一个向下挖掘的动作。动作标准,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感。接着,她的手指稳稳地指向田埂上那几穗诱人的玉米。然后,她慢慢收回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眼神诚挚。最后,她的手臂平伸,指尖坚定地指向那群丘丘人。
整个动作过程连贯、庄重,仿佛在进行一场跨越种族的契约仪式。
《提瓦特古部族沟通》——一本在教令院角落蒙尘的冷僻古籍中的记载,此刻成了唯一的桥梁。“劳作-交换-互信”,三个核心手势被她完美复现。
为首那只最为高大、头顶草环也最歪斜的丘丘人,歪着毛茸茸的大脑袋,喉咙里发出“咕…咕噜?”的疑惑声响。它黄色的眼珠死死盯着静怡的手势,又看看玉米穗,再看看自己掉在地上的木镐。片刻犹豫后,它试探着,极其缓慢地弯下腰,捡起了木镐。然后,它小心翼翼地,在那片插着玉米穗、被理萌圈定为“可以”的松软田埂旁,极其轻微地刨了一下土。
静怡的眼睛瞬间亮了!她立刻用力点头,嘴角扬起一个极其温暖、充满鼓励的笑容,再次明确地指了指那几穗玉米,声音轻柔却充满肯定:“对!就是这样!”
“咕…啦!”高大的丘丘人仿佛瞬间通了电,发出一声短促而兴奋的怪叫,猛地挥舞了一下木镐,对着其他几个还在瑟缩的同伴急促地“哇啦哇啦”叫了几声。仿佛收到了明确的指令,剩下的丘丘人也迟疑地捡起木镐。
很快,“笃!笃!笃!”木镐翻飞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有力,也更加精准,全部集中在理萌划定的那片区域。板结的硬土在它们笨拙却专注的努力下,一点点变得松软。
理萌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他看向静怡,月光下,她额角的汗珠和略显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完成艰巨任务后的虚脱感,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成功的喜悦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奇。千岩军队长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却又实实在在发生的一幕,握枪的手松了又紧,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挥手示意士兵们缓缓后退,但警惕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些劳作的丘丘人。
暂时的危机似乎解除了。然而,理萌和静怡心中都清楚,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那些被恐惧和固有观念支配的人们,会如何看待他们今晚的“疯狂”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