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穿了件洗得发灰的青布衫，腰间挂着个补丁摞补丁的布袋，若不是眼底那抹沉淀千年的清冽，倒真像个穷得叮当响的小修士。
\"走吧。\"北宫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里面装着用兽皮裹好的雪魄草、冰蚕鳞，还有半块玄龟甲——这是昨日在神照门暗室里，王岩从床底翻出的\"压箱底货\"，说是某位前辈游历海外时捡的，\"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三人穿过两条飘着兽骨香的长街，圣域联盟分部的青铜牌楼已在晨雾中显了形。
那牌楼足有三层楼高，门楣上盘着条活灵活现的玄铁巨蟒，蛇信子是两柄淬毒的短刃，正随着穿堂风\"咔嗒咔嗒\"作响。
门两侧各立着个石俑，左手托着个青铜盘，盘里堆着零星的下品灵晶。
\"入门费。\"左侧石俑突然开口，声线像两块磨盘相擦，\"每个修士三块下品灵晶，散修加一倍。\"
北宫脚步顿住，指尖在储物袋上轻轻一叩——他们昨日为了租神照门的厢房，已用掉小半袋灵晶，如今袋底只剩两枚中品灵晶，还是元彬从火鬃狼巢穴里捡的。
他正要开口讨价还价，元彬却从布袋里摸出块指甲盖大的灵晶碎片，又拈出粒圆滚滚的小还丹：\"这碎片能抵一块下品灵晶，丹药抵两块。
可够？\"
石俑的石眼突然泛起红光，扫过灵晶碎片和丹药：\"小还丹...百年份的？\"它伸出石指戳了戳丹药，\"算你两块。\"青铜盘\"叮\"地轻响，灵晶碎片和丹药便消失不见。
北宫暗自咋舌——元彬这袋里藏的宝贝，比他想象的还多。
前日在乱石林，他亲眼见元彬从狼尸里扒出颗半裂的储物戒，当时只当是普通修士的遗物，如今看来...怕不是哪位前辈的遗宝？
穿过牌楼，万兽阁的正厅豁然开朗。
头顶悬着九盏兽首灯，灯油是妖兽脑浆熬的，映得四壁的货架亮如白昼。
货架上摆着各类奇珍：左边是泡在灵液里的妖丹，最大的那颗足有拳头大，泛着紫金色微光；右边是用冰魄锁封着的兽皮，其中一张白虎皮上还凝着未干的血珠；最里侧的玻璃柜中，竟供着截龙尾骨，每道骨纹都流转着雷灵。
\"上仙您瞧。\"王岩凑到元彬耳边，\"那龙尾骨是前两日东海修士送来的，要价三千中品灵晶，到现在都没人敢接——说是沾了龙怨，养不活的修士碰一下就爆体。\"
话音未落，里间的布帘被掀开，走出个眉心有痦子的灰袍修士。
他腰间挂着块刻着\"万兽阁\"三字的玉牌，目光扫过元彬三人时顿了顿，却没多问，只淡淡道：\"要卖东西去里屋，收材料的刘管事在等。\"
里屋比外间小些，却摆着张黑檀木案。
案后坐着个白须老者，正用放大镜端详块赤红兽角。
见元彬进来，他头也不抬：\"先交鉴定费，五块下品灵晶。\"
元彬没说话，直接将储物袋往案上一倒。
雪魄草的冷香顿时漫了满屋——三株半人高的草茎上，各顶着朵冰雕似的花，花瓣上还凝着未化的霜；冰蚕鳞泛着幽蓝微光，每片都有巴掌大，边缘的锯齿还沾着半干的黏液；最底下的玄龟甲更绝，龟背纹路竟与天上星图暗合，甲面还嵌着颗米粒大的珍珠，正随着呼吸般的节奏明灭。
老者的放大镜\"啪\"地掉在案上。
他猛地站起来，白须都在发抖：\"雪魄草！
三株！
还是带花的！\"他颤抖着摸向冰蚕鳞，又触电般缩回手，\"这是三阶冰蚕的鳞？
寻常冰蚕才两阶，三阶的...百年都难见着一只！\"最后他盯着玄龟甲，瞳孔缩成针尖，\"星纹龟甲？
这龟至少活了三千年，甲里的珍珠是...是龟丹？\"
元彬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水德星君的记忆里，星纹龟是上古神兽，龟甲可镇气运，龟丹能活死人肉白骨。
他在乱石林救王岩时，那火鬃狼的巢穴里恰好有个被啃剩的龟壳，当时只当是普通妖兽残骸，如今看来...怕是谁家大能养的灵宠，不小心折了。
\"这些...这些一共...\"老者掏出算盘，手指却抖得按不住珠子，\"雪魄草每株十中品，三株三十；冰蚕鳞共十二片，每片五灵晶，六十；星纹龟甲...\"他咽了口唾沫，\"这龟甲至少值五百中品，龟丹单算，再加三百！\"
北宫倒抽口冷气——中品灵晶和下品的兑换比例是1:100，五百中品就是五万下品，够普通修士在御兽城花十年！
元彬却似早有预料，指尖轻轻叩了叩龟甲：\"龟丹和龟甲不分开卖。\"
老者的白须抖得更厉害：\"那...那龟甲加龟丹算八百中品！\"
\"再加二十。\"元彬道，\"我这三株雪魄草，每株都带花，花能炼驻颜丹，比草本身贵三成。\"
老者僵了僵，突然笑出声：\"上仙好手段！
行，雪魄草算每株十三中品，三株三十九；冰蚕鳞每片六点五，十二片七十八；龟甲加龟丹八百。
总共...总共九百一十七中品灵晶！\"
元彬摇头：\"不够。\"他指了指冰蚕鳞边缘的黏液，\"这黏液里有冰蚕的本命精元，能炼淬体丹。
每片加两个中品。\"
老者猛地拍案：\"上仙莫要欺我！
冰蚕精元极难提取，十个炼丹师九个得爆炉！\"
\"那便十个中品一片。\"元彬转身要走，\"我听说黑市的孙老头，愿意出十二中品一片收冰蚕鳞。\"
\"慢着！\"老者一把拽住他衣袖，\"十二就十二！
冰蚕鳞十二片，每片十二中品，一百四十四；雪魄草每株十五，三株四十五；龟甲加龟丹...一千！
总共一千一百八十九中品灵晶！\"
北宫在旁数得眼晕——一千一百八十九中品，换算成下品是十一万八千九百块！
足够在凡人界买座城池！
元彬却还不松口：\"龟甲上的星纹能聚灵气，我昨日用它试过，一里内的灵气浓度能涨两成。
这功能，至少加两百中品。\"
老者的额头冒出冷汗：\"上仙这是要我的老命！\"他突然拔高声音，\"刘管事，您来评评理！\"
布帘\"唰\"地被掀开，正是先前那个眉心有痦子的灰袍修士。
他扫了眼案上的东西，突然笑了：\"星纹龟甲聚灵是真的，我在古籍里见过记载。
这样吧，龟甲加龟丹算一千二百中品，冰蚕鳞每片十三，十二片一百五十六；雪魄草每株十七，三株五十一。
总共...一千四百零七中品灵晶。\"他转向元彬，\"这是顶破天的价了，上仙若还嫌少，我让人抬两箱下品灵晶来，您当面数？\"
元彬这才点头：\"成交。\"
交割时，灰袍修士亲自捧来个雕着兽纹的木盒，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中品灵晶，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北宫接过木盒时，手都在抖——这木盒看着轻，实则用玄铁铸的，装了千多块中品灵晶，足有百来斤重。
\"上仙要是想买什么，万兽阁后头有个杂市。\"灰袍修士递过张兽皮地图，\"卖的都是真仙界的土特产，像玄冰玉露、火麟角之类的，您要是感兴趣...\"他顿了顿，\"凭这张交易单，能打九折。\"
元彬接过地图，目光扫过杂市的标记——那位置标在万兽阁后巷，画着个酒坛似的符号。
他指尖轻轻一折，将地图收进储物袋，嘴角勾起抹淡笑：\"正好，我还缺些炼药的材料。\"
出了万兽阁，王岩望着北宫怀里的木盒，喉咙动了动：\"上仙...这够在御兽城买半条街了吧？\"
元彬没答话，只望着晨雾里若隐若现的杂市牌楼。
风卷着股甜香飘来，像是某种他从未闻过的灵草气息——那该是玄冰玉露的味道？
他摸了摸储物袋里的地图，眼里闪过丝兴味：\"先去吃碗混沌，再...逛逛杂市。\"
北宫会意地笑了，将木盒抱得更紧。
晨光里，三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渐渐融进御兽城的喧嚣里。
而在他们身后，万兽阁的布帘突然掀起条缝，眉心有痦子的修士正对着传讯玉符低语：\"星纹龟甲...水德星君的气息？\"他顿了顿，\"先别打草惊蛇，我再查查。\"
晨雾渐散，杂市的招牌在风里摇晃，隐约能看见\"玄冰玉露\"四个金漆大字。
元彬的脚步微顿，目光扫过那招牌，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这御兽城，倒比他想象的，更有意思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