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这些美好一起被剥离的，是她刚刚复苏的、对未来的微弱希望，是她重新燃起的、守护的勇气，是她作为一个“人”最核心的……情感
“不……”一个无声的呐喊在她灵魂深处响起，却激不起任何涟漪。她试图抓住那些消散的碎片，手指却僵硬得无法动弹
就在所有美好情感被彻底剥夺、意识陷入一片冰冷灰白的绝对虚无的瞬间，压抑了千年、被她用机关术和孤僻强行封印的、最深的绝望和创伤，如同挣脱了所有束缚的远古凶兽，咆哮着冲破了意识的堤防，将她彻底吞噬
眼前的灰白世界骤然破碎，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粘稠到令人作呕的猩红
天上飘着的，不再是乌云，而是被无数法术和剑气撕裂的、流淌着暗红血浆的天幕，散发出浓烈的铁锈腥气
凌霄剑阁巍峨的山门在她眼前轰然倒塌，巨大的石柱断裂，上面沾满了碎肉和内脏。熟悉的亭台楼阁在魔焰中熊熊燃烧，黑烟滚滚
她脚下不再是冰岩，而是堆积如山的同门尸体，断肢残躯相互枕藉，温热的血液浸透了她的白靴的靴底，黏腻而滑腻。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在血污中凝固着临死前的惊恐、愤怒和不甘。有她教导过的年轻弟子，有并肩作战的长老，有视如手足的同袍……
天空中裂开一个个口子，无数个身披重铠的精锐魔军从中飞出，黑压压地铺满了天际
她感到体内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疯狂流逝，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手中的剑变得沉重无比，每一次挥动都仿佛要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苏师姐！救我——！”一个被魔剑贯穿胸膛的年轻弟子向她伸出手，眼中充满了对生的渴望，下一秒就被撕成碎片
“烬鸾！守住阵眼！不能退！！”一位同门的怒吼在耳边炸响，随即被一道粗大的魔光轰得尸骨无存
“为什么……守不住……都死了……都死了啊！！！”
她自己内心深处发出的、充满了无尽痛苦和自责的嘶喊，仿佛就在耳边回荡
千年之前，那场持续数月、榨干了凌霄剑阁最后一丝元气、让她亲眼目睹了几乎所有亲近之人惨死、让山门化作焦土炼狱的绝望之战，此刻无比清晰、无比真实地在她面前重演
每一个细节，每一丝痛苦，每一份绝望，都如同昨日重现，甚至比当年更加清晰、更加刻骨，她仿佛又被拉回了那个地狱，重新经历着那永无止境的杀戮、失去和绝望
“呃啊——！！！”
现实中，停滞在空中的苏烬鸾猛地弓起了身体，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痛苦的凄厉惨嚎
那声音穿透了法术的轰鸣，让所有围攻的弟子都心头一悸，他们不由得全部停下了动作，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噗
玄霜剑，这柄陪伴她征战千年、心意相通的本命灵剑，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灵魂的崩碎，发出一声哀鸣，从她彻底失去力量的手中滑落，旋转着坠向下方的冰面，当啷一声，插在坚冰之中，剑身光芒尽失，如同凡铁
苏烬鸾的身体在空中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她双手死死地抱住自己的头颅，指甲深深嵌入头皮，鲜血顺着苍白的脸颊流下。她的眼睛瞪大到极限，瞳孔却彻底失去了焦距，涣散无神
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空洞。千年战场炼狱的幻象与现实重叠，将她彻底淹没。她失去了所有战斗的意志，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量，甚至……失去了“自我”
假二长老——亚波人，脸上的邪异笑容达到了顶峰，带着一种残忍的满足感。它伸出的手指，优雅而缓慢地，对着空中痛苦痉挛、摇摇欲坠的苏烬鸾，轻轻一勾
在苏烬鸾心脏的位置，一点温暖而纯粹的光芒，顽强地抵抗着周围的灰暗与猩红，挣扎着透体而出，那光芒并不刺眼，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和情感的温度——那是她刚刚对枢慈萌生的、已经稳固又无比珍贵的光，是她人性中最后一点温暖的火种
“不……”苏烬鸾涣散的瞳孔似乎捕捉到了这缕光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无意义的音节，充满了本能的不舍与更深沉的绝望
然而，这点微弱的光芒，在亚波人那源自异次元的、专门剥离情感的诡异力量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光芒被无形的力量强行从她体内剥离出来，化作一颗拳头大小、温暖柔和的光球，缓缓地、不受控制地飞向假二长老伸出的手掌
当那光球最终落入亚波人冰冷掌心，被它五指合拢握住的瞬间——
苏烬鸾身体猛地一僵，最后一点支撑彻底消失。她眼中的最后一丝微弱光芒彻底熄灭，彻底化为一片死寂的灰暗。弓起的身体失去了所有力量，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直地从空中坠落
苏烬鸾的身躯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地坠落下去，狠狠地撞击在下方那片冰冷且染满鲜血的冰面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她身上那洁白如雪的衣裳，此刻已被鲜血和冰屑所沾染，变得污浊不堪。她就那样蜷缩在冰面上，宛如一只受伤的孤雁，一动不动，唯有身体还在因为残留的神经性痛苦而微微抽搐着
她那双曾经冰冷而锐利的眼眸，此刻却如同失去了灵魂一般，空洞地睁着，毫无生气。那双眼眸中，原本倒映着孤鸾峰顶灰暗的天空和周围弟子们惊疑不定的面庞，但如今，却再也无法映照进任何东西
“苏长老……您……”终于，有一名弟子按捺不住内心的不忍，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飞身前去扶起苏烬鸾。然而，就在他即将飞到苏烬鸾身边时，他身旁的同门却突然伸出手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名同门的手也在微微颤抖着，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确定和恐惧：“别……苏长老她……她已经堕入了魔道……这……这一定是她的伪装……”
“可是苏长老她……”那名想要去扶起苏烬鸾的弟子显然有些不甘心，他还想再说些什么
“唉……”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声长长的叹息打断了
…………………
与此同时，孤鸾峰结界上空，一个的巨大身影，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无声无息地悬停在距离金色壁垒不远处的云层之上。正是追寻着亚波人那独特的异次元波动而来的艾斯奥特曼
艾斯那明亮的乳白色椭圆眼灯，凝重地注视着下方那将整座孤峰完全封锁的巨大金色能量壁垒
壁垒表面符文流转，散发着强大的禁绝气息，内部隐约传来的狂暴能量波动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他极度厌恶的亚波人气息，让他瞬间确认了目标就在其中。
艾斯见状，落到地上，变成变回人间体北斗星司的样子，
“亚波人……还有这个结界……”北斗星司抬起手，感受着壁垒上蕴含的、属于清澜界修士的磅礴灵力与阵法玄奥，眉头微蹙，他能感觉到这结界的力量层次不低，以他的光线破坏力强行突破可能会引发不可控的后果，尤其是里面似乎正在进行激烈的战斗，波及范围难以预料
为今之计……
艾斯果断地抬起了双臂，在彩色计时器前交叉成十字形
咻——
一道璀璨的、由纯粹光能量构成的奥特签名，如同利箭般从他交叉的双臂中激射而出
“穹辉！地点在凌霄剑阁孤鸾峰，这里发生了战斗，亚波人也在！”
做完这一切，北斗星司再次将目光投向下方那固若金汤的金色壁垒，双臂自然垂落，但全身的光之能量已然开始悄然流转、凝聚
光之战士的直觉告诉他，里面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他察觉到了里面那一闪而逝的、被强行剥离的温暖光芒，以及随之而来的、如同深渊般死寂的绝望气息，让他都的心都为之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