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决定今天试一下?”蛾飞怒视着蓝须。
蓝须眼里闪着泪光。“对不起。”她呜咽道。
蜜皮挺起胸膛。“我没有看见她在爬,要不我会阻止她的。”
但是你没有!
蛾飞挪动着脚掌。
为什么你应该阻止她?
他也还只是一只小猫,不应该对蓝须的安全负责。
负责的应该是我!
“她没有事吧?”母亲的声音让蛾飞大吃一惊。蛾飞回过头去,看见风奔正大步走过洼地,芦苇尾和杂毛匆忙跟在她后面。“她没事。”蛾飞告诉风奔说,“只是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说话的时候,突然意识到深灰的皮毛正散发出热量。她嗅嗅这只母猫,闻到了发烧的气味。“你应该回到巢穴去休息。”她愧疚地轻声告诉深灰。深灰没有争辩,慢慢走开。蛾飞将口鼻转向蓝须。“去和你的同窝猫一起玩。”她看着孩子们垂着尾巴跑开。杂毛小跑着跟上他们。“我们来玩苔藓球游戏吧!”他大喊道。蜜皮转过身来,眼神发亮。“我能和你一组吗?”“我想和杂毛一组!”汩溪冲向金棕色公猫,爬到他的肩膀上。蛛掌看看蓝须。“你可以和我一组。”他咕噜道,“我们会轻松打败他们。”蛾飞把目光移开,感激之情舒缓了她心中的紧张情绪。谢谢你,杂毛。芦苇尾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一直目送深灰消失在她巢穴里。“她怎么了?”“我感觉她是着凉了。”蛾飞猜测道,心思依然在她的小猫身上。“我去给她做检查。”芦苇尾提议道。蛾飞把尾巴指向洛奇的巢穴。“你能先去把紫草敷在洛奇的关节上吗?我已经给了他猫薄荷提神,但他依然很痛苦。”“当然可以。”芦苇尾走开了。蛾飞看着风奔。母亲已经坐下来,正盯着她。“很不容易,对吗?”“什么?”蛾飞呆在那里。风奔的声音中透出怨气。母亲冷冷地看着她。“确保每只猫都安全健康。”蛾飞的毛竖立起来。“你究竟想说什么?”“你认为我排斥天族是错的。但我那样做,是因为那样对我们大家最好。”“对嫩枝不是最好。”蛾飞抬起下巴,“他死了。”她看见风奔缩了缩,但风族族长的眼神没有柔和下来。“我想你肯定已经尽力救他。”“当然!”“但你没能救活他。”“如果晴天早点儿让橡子毛求救,我可能会救活他。”蛾飞伏下耳朵,“如果你没有试图阻止我去帮忙,我也可能救活他。”“真的吗?”风奔眯起眼睛。“我不知道!”蛾飞厉声说,“我永远不会知道了。晴天也不会知道了。”“那就是身为族长的感觉。”风奔咆哮道,“你做了你能做的最好决定,但是你无法确认它的结果是什么,我见识过晴天可以做出什么。我参加过大战,不是因为我想战斗,而是因为不战斗就会使族群毁灭。”“怎么会?”蛾飞无法理解。和平怎么会伤害到族群?“晴天渴望权力。要是我们不坚决抵抗他,我们就会像猎物那样生活。”风奔的尾巴抽动着,“任何猫都不应该像猎物那样生活。”“晴天已经变了。”“你怎么知道?”“我看见他为自己的小猫哀伤。”一声低沉的吼叫从风奔喉咙中发出。“我也为小猫哀伤过,你认为那让我心软了吗?”蛾飞怒视着母亲。“真希望那已经让你心软!”风奔把口鼻伸向前,黄眼睛中燃烧着怒火。“我做的每个决定,都是为了族群的利益。你可以认为我错了,但永远别再质疑我!”风族族长转身大步走开。幸亏蛾飞及时低头,才避开了母亲狂甩的尾巴。蛾飞看着她离开,心里空落落的。风奔怎么能够一意孤行地排斥天族?一只小猫已经死了!她把爪子插入沙质地面。我会一次又一次地做相同的事情。族长可能会让一只猫死,但我不是族长,我是巫医。她向空地对面望去,猜到芦苇尾肯定还在包扎洛奇疼痛的关节,她要自己去照料深灰。她走向母猫的巢穴,低头钻进去。深灰独自闭目躺在那里。蛾飞俯身靠近她,震惊地感觉到母猫的皮毛滚烫。深灰的眼睛眨巴着睁开,接着她咳嗽起来。她挣扎着站起身,但剧烈的咳嗽让她的身体不停地摇晃着。蛾飞伸出一只脚掌,扶住母猫。深灰的病情怎么发展得这么快?蛾飞瞪大眼睛,以适应巢穴里的阴暗。随后,她看见深灰下巴下方的苔藓上有深色斑点。血!蛾飞的心猛地一跳,她不由得退后一步。有皮毛从金雀花入口擦过的声音。她转过身,看到芦苇尾钻了进来。“听起来她咳得更厉害了。”公猫对她眨眨眼睛。当他读懂她的眼神时,顿时僵在那里。“这是什么?”“红咳症。”蛾飞低声说道。芦苇尾愣愣地瞥了一眼深灰。“你还有洛奇用剩下的树——”蛾飞没有让他说完。她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一个月以前树液早就干了,树皮也剥落了。她需要新鲜的。”“但我们怎么去得到它?”“我去找。”“但它在天族领地上。”“那又怎么样?”蛾飞看着他说,“昨天晚上我还尽力挽救嫩枝的生命。”“但是他死了。”“我知道他死了!”蛾飞厉声说。“但是,晴天看到我们都在尽力救他的小猫。就算他是个族长,也不能一点儿不被感动!”蛾飞苦涩地说。她从芦苇尾身边挤过。“照顾好深灰,我会尽快回来的。”她冲出巢穴,飞奔过草地。“蛾飞!”杂毛在她巢穴外面喊道。她滑动脚步停下来,脚掌不耐烦地挪动着。“怎么了?”蜜皮和汩溪正在草地上玩摔跤,蓝须和蛛掌从猎物堆那里探出头来。金雀花毛、暴雨皮、露鼻还有疾鲦已经返回营地,正懒洋洋地趴在空地边缘,分享一只兔子。杂毛朝她走过来。“你到哪里去?”
蛾飞没有回答,而是扫视着营地,寻找着风奔。她没发现风族族长的踪影。
“你愁容满面哟!”杂毛停在她前面。
“深灰得了红咳症。”蛾飞告诉他,“我要去找些给洛奇用的那种树皮。”她突然打住话头,呼吸卡在嗓子眼儿,四肢摇晃起来。
迈卡就是那次死的。
她太为深灰担心,直到现在才想起来这事,悲痛撕扯着她的心。
“我和你一起去。”杂毛紧靠她的侧腹,将她稳住。
蛾飞看着他,突然感觉不适。
我不能回到那里去!
“如果我们越过边界,风奔会生气的。”她木讷地低声说道。
“如果晴天抓住我们,晴天也会生气。”杂毛目光坚定,“我们必须确保不被抓住。”
蛾飞凝视着他的琥珀色眼睛,放缓思绪,平复呼吸。她必须得到树皮,深灰需要它。
她抬起下巴。“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杂毛转身对疾鲦喊道,“我们需要出去采集药草!你可以照顾小猫吗?”
疾鲦懒洋洋地舒展着四肢,说道:“当然可以!”
金雀花毛爬起来,把剩下的兔子踢给暴雨皮。“我可以照看他们。”他说,“我可以给他们演示些狩猎动作。”
汩溪兴奋地从猎物堆上抬起头来。“你能带我们到兔子洞去吗?”
“今天不行。”金雀花毛咕噜道。
蛾飞的心就像被擒的猎物那样颤抖着。
迈卡!
她怎么能回到那里去?恐惧在她脑海中盘旋。“走吧。”她需要在恐惧让她丧失行动力之前跑动起来。她冲向营地入口,奔上荒原斜坡。
然后,她冲下斜坡,挤进石楠,她听见杂毛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
“蛾飞!”杂毛喊道,“走小路!”她盲目地奔跑着,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她在紫色树枝间乱闯,最后才看见他。她低头钻到他后面,在茎秆间绕行。
冲上草地后,她用力蹬地,目光紧盯着树林。荒原的边缘就是天族边界。到达那里之前,她已经气喘吁吁,身上的毛被风吹得竖立起来。
“慢点儿!”杂毛停下来。
蛾飞原地打了个转,脚掌在光滑的草地上滑动着。
“我们得小心一些。”杂毛警告道。
“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拿到树皮!”蛾飞怒视着他。迈卡会理解她的感觉!她上次就是和他一起踏上这段旅程的。她的内心充满悲伤。
杂毛打量边界,抽动鼻子,捕捉巡逻队的气味。
忽然,他愣在那里,目光瞟向在香薇丛中露出的虎斑皮毛。“嘘!”他慢慢走近虎斑皮毛。
蛾飞看着他,讨厌受到这样的耽误。
突然,他耷拉下肩膀,挺直身子。“是杨柳尾。”
他说话的时候,那只风族母猫从香薇丛中走出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杂毛问她。
杨柳尾哼了一声。“我只是想确保那些盗猎者没再越过边界。”她眯起眼睛,“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我们来为深灰拿树皮。”蛾飞从她身边大步走过,“她得了红咳症。”
“我和你们一起去。”杨柳尾兴奋地说。
“等等。”杂毛绕到蛾飞前面,挡住她的去路,“我们不能都冲到天族地盘上去。那样他们会认为这是一次侵略。”他歪着头,把目光落在杨柳尾身上,说道:“我们需要你在这里等。要是我们没有回来,你就回去求助。”
杨柳尾急切地瞪大眼睛说:“好主意。”
蛾飞走进香薇丛中。
做得好,杂毛。
她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这只猫妨碍她。一个毫无意义的任务也会让杨柳尾忙个不停。
她走进森林,努力回忆上次迈卡带她来这里的路线。她认出了一棵倒下的原木,爬过去,想象着迈卡轻松跳过去的情景,感觉心痛得抽搐起来。
“我们没走错吧?”杂毛压低声音说。金棕色公猫的耳朵竖着,嘴巴张着,正在搜寻任何预警的气味。
“没错。”蛾飞继续往前走,感觉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沉重。最后,树木稀疏起来,她看见了迈卡死时所在的那个洼地。
蛾飞的脚掌似乎变成了石头。她停下脚步,低下头,悲伤再次将她淹没。几片碎裂的残枝依然散落在地面上。
杂毛的皮毛摩擦着她的皮毛。“深灰需要树皮。”他低声说道。
蛾飞望着空地中央那棵树上最高的树枝。“在那上面。”她声音沙哑地说,“我们需要从树顶采集,那里的树皮最柔软。”
“你在这儿等着。”杂毛跳下斜坡,爬上树干,钻进树枝之间,消失在树叶之中。
他攀爬的时候,蛾飞看见大树在摇晃。她的心似乎就要跳到嗓子眼儿,窒息的悲伤压迫着她的心,与迈卡死的那天一样。她一动不动地站着,脚掌好像生根,将她固定在地面上。
她抖抖皮毛。
继续为迈卡哀伤不会改变任何事情,他会为我来这里自豪的。
这棵树现在似乎就是迈卡的树。
树叶沙沙作响。杂毛的皮毛从树叶,疾步走向她。树汁强烈的气味刺痛她的心。这是迈卡死时她闻到的气味。
杂毛轻轻将她推出空地。杂毛半闭着眼睛,被刺激的气味熏出了眼泪。蛾飞带着他穿过森林,紧挨着他绕过散乱的黑莓,走过坑坑洼洼的地面。
接近边界的时候,她闻到了石楠的气味,加快步伐。
身后传来脚掌击打地面的声音。蛾飞愣在那里。
“你们要到哪里去?”
一个充满敌意的声音吓得她转过身来。荨麻正从一片蓝莓那边盯着她,桦树和桤木在他两侧。他们都挑衅地眯着眼睛。
杂毛吐出树皮,颈部的毛竖立起来。他挤到蛾飞前面,面对着天族的猫。“她来为生病的族猫采药。”
“风奔不是不再承认天族了吗?”荨麻讥讽地说,“可是你们依然来偷我们的东西。”
蛾飞走上前一步。“我们没偷东西!我们拿的是树皮,不是猎物!让我们走。没有这树皮,深灰可能会死!”桤木缩起嘴唇。“你们不允许任何猫帮助天族,但天族却必须帮你们?”“我们都应该互相帮助!”怒气在蛾飞皮毛下涌动。桦树歪着头,眼睛好奇地闪动着。“你不同意风奔的做法?”我当然不同意!但是蛾飞没有说出来。她不想背叛母亲,不想背叛她的族群。“你们就假装没有看见我们吧。”杂毛劝说道,“我们是否带走树皮,对你们没有任何影响。”桦树眯起眼睛。“我讨厌风族对我们颐指气使。”桤木走近一些。“你们得和我们一起回营地,别试图逃跑,否则晴天会派遣更大的巡逻队抓你们。他一定想知道你们在我们的地盘上做什么。”“但是我的族猫生病了!”蛾飞强忍住想痛打灰色、棕色和白色相间的母猫鼻子的冲动。“我们和他们一起去吧。”杂毛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忘了你曾经努力救助晴天小猫的命。他可能会比这些狐狸心肠的猫更理解你。”荨麻怒视着他。“别瞎嘀咕了,走。”天族猫走到他们身边,带着他们走进森林深处。蛾飞瞥了一眼留在身后森林地面上的树皮,它珍贵的树液会浸入泥土里面去。但要是她能尽快向晴天解释清楚一切,可能会有足够的树液留下来,可以带回去给深灰。她加快了步伐。“你似乎很着急。”桤木咆哮道。“我想很快解决这事,然后回家。”她大声回敬道。她看见了前面斜坡上的黑莓屏障。桦树已经跑动起来,率先钻入屏障入口。当她出现在洼地时,一张张脸转向她,一双双眼睛看着她。雀毛站了起来,花朵在一株紫杉的阴影中眨着眼睛。蛾飞的目光看向嫩枝前一天晚上死去的地面。他们已经在上面撒了一些树叶,但暗淡的血迹依然可见。她突然感觉疲惫不堪,脚掌像石头一样沉重。她想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帮助周围的猫,但似乎每一步都让她身陷荨麻丛中。“晴天在他的巢穴里。”桤木把鼻子转向空地对面,“你去和他说吧,杂毛可以在这里等着。”她带领蛾飞走上那段不长的陡坡,钻进坡上的树林。“晴天?”她停下来,对着阴影里面喊着。天族族长慢慢走出来。蛾飞眨眨眼睛。晴天眼神空洞,毛发杂乱地紧贴在宽阔的身躯上面,看起来好像刚从河中拖出来似的。星花跟在他后面,眼中依然闪着悲伤。她茫然地看着蛾飞。“她来这里做什么?”“我们发现她在我们的地盘上。”桤木告诉母猫,“她和一名风族猫在一起。”晴天走近一步,悲伤的目光中笼罩着困惑。“不允许任何猫踏上天族地盘。”他嘟囔道。“我不得不来。”蛾飞告诉他,“我需要从迈卡摔死的那棵树上采集树皮,治愈生病的族猫。她得了红咳症,可能会死。”她等着晴天表示理解,但晴天只是紧盯着她。“不允许任何猫踏上天族地盘。”晴天重复道。“我需要树皮!”蛾飞怒视着他,“我知道你很悲痛,我也不想打扰你。我们都不想打扰你,我们只想拿到树皮就走。”“不行。”晴天抬起头来说,他的目光渐渐清澈起来,“昨天晚上,你努力救嫩枝,我会永远感激你。但如果风奔没有阻止你来,我的小猫可能还活着。风奔必须意识到她的行为带来的严重后果。她必须承认自己的错误。”冰冷的恐惧从蛾飞背上掠过。晴天的话听上去好冷酷。他可比你想象得更残忍。“你准备怎么办?”“针对你吗?”他的耳朵抽动着,“不会做什么。”蛾飞听见了脚步声,有身影在她眼角的余光中移动,她闻到桤木和红爪向她身后靠近的气味。晴天继续说道:“在风奔来要回你之前,你只是我们的访客。”“她不会来这里的!”蛾飞满心恐惧地说。她不能来这里。这里不安全!“她必须来。”晴天重重地坐下来,“她一直指责我们盗猎,她自己也偷了猎物。为什么?”蛾飞紧盯着他。他期待得到答案吗?他继续说道:“她听信泼皮猫,却不相信山地猫。”他瞥了星花一眼。“这并不奇怪,风奔自己以前就是泼皮猫。”“你说什么?”蛾飞困惑地问,“什么泼皮猫?”“杨柳尾!”蛾飞不安地挪动着脚掌。“你什么意思?”“我已经和红爪谈过。”晴天告诉她说,“他和杨柳尾有宿怨。杨柳尾这几个月一直在说谎。她四处散播谣言,挑拨是非,都是为了清算与族群无关的旧账。”蛾飞紧张地挪动着脚掌。她不知道晴天说的是否属实。但她看到一线希望。“我为什么不能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风奔?”那样我就能带着树皮回去了。“不行!”晴天龇牙说道,“你必须待在这里,直到风奔来见我,承认自己的错误,把杨柳尾驱逐出族群。”“她绝对不会那样做的!”这句话从蛾飞嘴里脱口而出。风奔太骄傲,不会来这里向晴天屈服,也不会驱逐杨柳尾。如果驱逐杨柳尾,就是承认她让这只母猫加入族群是错误的。那是风奔根本不会做的事情。“她会的。”晴天简洁地说,“我们只是必须等待。”“你打算囚禁我多久?”蛾飞咆哮道。她的思绪从深灰那里移向自己的小猫。他怎么能把她与他们隔开?他们需要她!“需要多久就多久。”蛾飞对天族族长怒目而视。“你不能这样做!”晴天威胁地抽动着尾巴。“这是我的领地。”他咆哮道,“我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