卵石心担心地瞪大眼睛,走到巫医群里。“我还以为猎物的纷争已经平息,谁知道却变得更激烈了。”
蛾飞不安地抽动着耳朵。“晴天已经不让我训练橡子毛了。”她告诉他说,“他不让任何猫越过他的边界。他一直在派遣狩猎队到我们的地盘上。”
卵石心的目光黯淡下来。
“雀毛和橡子毛都说晴天没有派遣狩猎队到我们的地盘上,但是杨柳尾发誓说,她看见过红爪带着猎物越过边界。”蛾飞瞥了一眼杨柳尾。那只苍白色虎斑猫站在雷族和河族围成的圈子里,说话的时候眼中闪现出恶毒的神色。蛾飞的心收紧了。
她为什么这样热衷于挑起事端呢?
她压低声音说道:“风奔已经开始派遣狩猎队到天族的地盘上,想给晴天一个教训。”
卵石心抽动着尾巴。“我们需要在局面变得难以收拾之前进行阻止。”他若有所思地抬头向斜坡上看去,“也许等晴天到了以后,我们可以说服他和风奔理智一些。”
蛾飞的心抽搐了一下。“你认为他们会听我们的吗?”她瞥了一眼云斑和斑毛。
他们对各自的族长有多大的影响力?
云斑晃动着尾巴。“我们是代星族发言。”
斑毛皱皱眉头。“据我所知,晴天对星族没有兴趣。”
斑毛看着头顶高空闪闪发光的群星。“他们是他的祖先,也是我们的祖先。”
“我们应该开会,不等他了!”风奔愤怒的声音再次在空地上回响起来。蛾飞转过身时,风族族长已经从猫群中挤过,跳到大石头上。
风奔怒视着雷、河漪和高影。“他迟到了,对我们毫不尊重。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等着表达我们对他的尊重?”她甩动着尾巴,月光下,她的棕色皮毛颜色苍白,“也许他根本就不会来!他对我们一点儿也不重视。”
高影从杜松枝和乳草身边绕过去,先瞥了日影一眼,然后跳到风奔身边。河漪蓬松着毛发,慢慢地跟着她跳上去。雷犹豫了一下,又往天族通常出现的斜坡上看了看,才跳上大石头。
空地上的猫群簇拥到大石头下方,抬起口鼻看着各自的族长。风奔的目光扫过猫群。
“我们必须像晴天对待我们一样对付他!”她怒吼道,“要是他想阻止所有的猫穿越他的地盘,那我们必须一致反对他!”
雷抽动着耳朵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从现在开始,天族不再是我们中的一员。”风奔龇着牙说,“他们不存在。他们必须独立生存。”
“不!”雷的毛竖立起来,“晴天封锁边界肯定有正当理由。你口口声声说他心怀敌意,可我们大家都知道,他只是想保卫自己的地盘。你声称天族从你们那里偷走了猎物!但你的证据呢?他们甚至不在这里,不能为自己辩护。”
河漪点点头:“至少应该给晴天一个公平的申辩机会。”
“为什么?”高影眯起眼睛,“他甚至不露面。很明显,他不认为自己是我们中的一员。雷,你当然要为他辩护,因为他是你父亲。但我们为什么要怀疑风奔的话?她从没说过谎。晴天从还是小猫的时候,就开始说谎。你们忘记了他对灰翅的背叛吗?大战是他挑起的!我们已经容忍他太久!没有天族,我们会更强大。”
没有天族更强大?蛾飞怒气填胸。难道这些猫没有意识到,抛弃一个族群就像从窝里抽出一根编织的枝条吗?每根枝条都使窝更加坚固,一旦你开始拆解它,整个窝就会散架。“我们不能反对另一个族群!”蛾飞震惊地听到自己的话在空地上大声回荡。猫群都向她看过来。斑毛抬起下巴。“我们一起从山地来到这里,我们有共同的血脉和记忆。”“不团结,就灭亡!”云斑怒吼道,“难道你们忘记大战了吗?在那之后灵猫告诉我们说,没有彼此的话,我们就不能存活下去。”“不团结,就灭亡!”雷走到岩石边上,“如果我们想生存下去,我们必须共同行动。这场纷争必须用语言解决,不是行动。”“语言?”风奔吐了口唾沫,“晴天什么时候用语言解决过问题?他只知道怎样用爪子。这也是我们避免战争的唯一办法。我们必须在晴天发起另一场大战之前避开他。”蛾飞盯着自己的母亲。“其他天族猫怎么办?要是被我们抛弃,他们会受苦。”杨柳尾从猫群中大喊道:“他们能怎样吃苦?他们不会挨饿的,森林里有足够多的猎物。”碎冰抬起口鼻。“晴天总是给族群带来麻烦。没有他,我们才能和平相处。”“但是他们的巫医还没有完成训练!”蛾飞愤怒地晃动着尾巴,“谁来照顾他们的病猫?要是他们需要的药草只生长在河边或者荒原上怎么办?难道我们要拒绝他们,让他们的族猫死吗?”杜松枝大声说:“族群必须共同努力。由于蛾飞帮助了卵石心,我才没死在生小猫的过程中。现在,我有三只健康的小猫!”空地上的猫纷纷表示赞同。杨柳尾让他们安静下来。“几个月以前,我们甚至没有巫医!我们那时生存下来了,现在也可以生存下去!”蛾飞把目光转向那只母猫。“星族命令我们照顾我们的族群。你要违背星族吗?”“为什么不?他们已经死了!他们对活着的猫一无所知。”“不是这样的!”蛾飞用力甩动着尾巴,“他们在守护着我们。”河漪从雷身边挤上前来,他的眼睛在星光下闪闪发光。“星族带来了和平。他们能够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他盯着杨柳尾,“你认为你比他们更明事理吗?”杨柳尾望向别处,她的皮毛耸动着。雷感激地看着河族首领。“我们不能在没有与晴天交流的情况下做出草率的决定。”风奔咆哮起来:“晴天越过的不是你的边界,偷走的不是你的猎物。很显然,他是在把我们推入战火。我只是在建议一种可能避免战争的方法。我们隔绝他,就是发出强烈的声明:我们不愿意和他打仗。我们巡逻自己的边界,保护自己的地盘,但我们不愿意打仗。让他独立去吧。”她突然怒视着蛾飞道:“对巫医也是如此。你们不能和橡子毛分享你们的知识,不能带她去月亮石。她不能参加你们的会议。”蛾飞颈部的毛竖立起来。你没有权力那样决定!她张开嘴巴想反驳,但风奔继续说着。“这是阻止晴天的最好办法。你们以前见过他把我们拖入战争。请你们帮助我阻止他犯同样的错误。”当她用恳求的目光扫过族群时,赞同的咆哮声充满宁静的夜空。“隔绝他!”“忘掉天族!”蛾飞对母亲眨眨眼睛。难道她真的要剥夺天族得到帮助和治疗的权利吗?星族会怎么说?她心情沉重地环顾着自己的族猫。露鼻和疾鲦已欢呼起来。金雀花毛抬起口鼻。“那是避免战争的唯一办法!”蛾飞难以置信地盯着父亲。风奔是个急性子,但金雀花毛总是以各种理由来缓和她的鲁莽。他为什么会赞同这样疯狂的行为?一声咆哮在山谷顶上响起,各族群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转过头去,想看看是谁在大喊。雀毛冲下斜坡。“救命!”簇拥在一起的猫群分开,让她冲到空地中间。玳瑁色猫环顾四周。由于恐惧,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蛾飞在哪里?卵石心呢?”她绝望地扫视着族群。蛾飞从猫群中挤过去,卵石心紧跟在她后面。“出什么事了?”雀毛看着她。“嫩枝受伤了!他的脚掌被卡住了!来了一只狐狸。我们把它赶走了,但是嫩枝——”斑毛从猫群中冲出。“他被咬伤了吗?”雀毛眼神狂乱地点点头。“情况很糟糕。我们已经把他带回营地,但他已经昏迷。”“狐狸咬伤会引起感染。”云斑从斑毛身边挤过去,“必须马上处理伤口。”雀毛颤抖着。“橡子毛止不住血。”蛾飞的心猛地一颤。嫩枝还不到六个月大。即使他不因失血过多而死,也可能因惊吓过度而亡。“走吧。”她开始向山谷边冲去。风奔的咆哮使她停了下来。“你要到哪里去?”“我必须帮助嫩枝!”她滑动脚步停下来,怒视着风奔。“我已经说过了!天族得靠他们自己!”风奔的眼中闪着怒火。“那是你的决定!”蛾飞嘶吼道,“我是巫医,我不能袖手旁观,让任何猫死掉。”震惊的叫声在她四周响起。“她不能去!”“她必须去!”“小猫怎么办?”“那是晴天的问题!”碎冰挡住她的去路。“晴天必须明白,他不能欺负别的族群。”蛾飞伸出爪子。“别挡我的路。”一声低沉的怒吼在她身后隆隆作响。尘鼻大步走过来,面对着碎冰。“让她过去,嫩枝不能为父亲的错误付出代价。”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雷。雷垂下目光。“碎冰,让她走。”碎冰怒视着雷,颈部的毛竖立起来。“你不是我的族长。”“但我是。”河漪走上前来,“让她过去。”
碎冰怒吼着退开。
蛾飞看着尘鼻。“谢谢你。”她飞奔着跑上斜坡,雀毛在她后面狂奔。云斑、斑毛和卵石心紧随其后。
他们到达斜坡顶部的时候,雀毛跑到蛾飞前面。“跟我来!”
雀毛绕过黑莓,跳过原木,在浓密的林下灌木中冲出一道蜿蜒小径。蛾飞奔跑着跟上去,她的胸口火烧火燎。她听见云斑、斑毛和卵石心的脚掌敲击着她身后的地面。
森林地面开始向下倾斜时,她认出了几天前雀毛挡住她并把她打发回家的那片空地。玳瑁色猫穿过空地,走向一丛浓密的黑莓,从一边的一道缝隙钻过去,消失了。蛾飞眯起眼睛,躲避长刺的茎秆,跟着她钻过去,吃惊地发现自己出现在一片被大树和郁郁葱葱的香薇丛环抱着的小洼地中。
晴天站在洼地中间,星花在他身旁瑟瑟发抖,其他天族猫围着他们,用恐惧的目光紧盯着晴天脚边那团浸满鲜血的皮毛。
嫩枝!
蛾飞慌忙停下脚步,蹲伏到小猫身边。她快速扫视着他的身体,同时能听见自己耳中怦怦的心跳声。嫩枝侧腹上有深深的齿印,一只后掌扭曲着,血淋淋的,好像从荆棘灌木中被猛地拉出来过。嫩枝的眼睛有气无力地闭着,口鼻上结满血块。
她闻见马尾草和金盏花的强烈气味从嫩枝伤口处冒出,看到嫩枝血糊糊的皮毛上有干了的绿色药浆。橡子毛显然已经尽力救治他一段时间了。蛾飞看着晴天。“橡子毛去哪里了?”
“她去找蜘蛛网了。”晴天语气生硬。
蛾飞想象着天族巫医独自挣扎着帮助嫩枝的情形,内心充满同情。天族巫医没有被训练过如何处理这样严重的伤情,肯定被吓坏了。“她应该早点儿请求援助的。”
晴天抽动着尾巴。“天族不会寻求帮助,除非别无选择。”
你阻止过她求助吗?
蛾飞愤怒地咽回了这句话。和晴天打架对挽救嫩枝无益。
星花没有把目光从小猫身上挪开。“他会好吗?”
蛾飞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道:“库存药草在哪里?”
晴天茫然地盯着蛾飞。“我觉得她没有。”
红爪走上前来。“她已经采集药草有段日子了。”他告诉族长。
蛾飞转身面对着赤褐色公猫。“它们在哪里?”
红爪带路走上一道很短的陡坡,一棵橡树的根在那里蜿蜒伸入地面。
当蛾飞挺直身子,要跟着过去的时候,感觉斑毛的鼻子在触碰她的肩膀。
“我跟他去。”
“把她采集的每种药草都拿来。”蛾飞告诉她。然后,她看着卵石心,问道:“我们能做些什么?”她不确定应该先处理哪个伤口。
卵石心在嫩枝身边蹲伏下来。云斑示意族群退后,在小猫的另一边让出空间。
卵石心把脚掌压在最清晰的伤口上面,那里依然有鲜血在涌出。“我们首先需要止住这里的出血,这是最严重的伤。”
蛾飞把脚掌伸到卵石心的脚掌着一股股热流。一阵恐惧从她皮毛上掠过,但她没去理会。
云斑嗅嗅嫩枝扭曲的后脚掌。“这儿需要新鲜荨麻来消肿。”蛾飞向斜坡那里望去,欣慰地看见斑毛嘴里叼着一束叶片匆忙跑回来。“那里有荨麻吗?”斑毛把药草放在蛾飞身边的时候,蛾飞问道。“没有。”斑毛开始分拣药草,“主要是山萝卜和琉璃苣。”蛾飞沮丧得呆在那里。要是她被允许完成对橡子毛的训练就好了!她的药草库肯定就被装满了。她避开晴天的目光,忍住心里的愤怒。嫩枝是他的孩子。现在不是谈论边界的时候。“这里有些百里香。”斑毛满怀希望地说。蛾飞对昏迷不醒的小猫皱皱眉头。“他嚼不了任何东西。”“我们可以在他舌头石心把一只爪子伸到嫩枝嘴唇之间,轻轻撬开他的嘴巴。蛾飞紧紧地按住伤口。她惊慌起来。小猫的呼吸是那样微弱,她几乎感觉不到他的侧腹在动。他像死猎物一样瘫软。卵石心把一根百里香的茎放在小猫的舌头下。蛾飞注视着小猫,嘴巴发干。“你们来了!”橡子毛冲进营地。蛾飞看见天族巫医眼中露出欣慰的神情。她匆忙冲过来,把前脚掌上裹着的蜘蛛网卷下来。卵石心从她掌中接过蜘蛛网,撕碎塞入流血最多的伤口。他又对橡子毛点点头说:“把你的脚掌放在这里。”当橡子毛把蜘蛛网深深地按入血淋淋的肌肉里面时,卵石心把剩下的蜘蛛网撕成两份,把一份递给云斑。然后,他们开始包扎每一道可见的划伤和咬伤。蛾飞俯身到嫩枝胸口上倾听,里面没有冒泡的声音,但他的心脏跳动得像只被困住的小鸟,虚弱无力。蛾飞的肚皮收紧了。她瞥了一眼星花。那只金色虎斑母猫肯定看出了她目光中的绝望,退缩地把口鼻放在晴天的肩膀上。晴天阴沉的目光扫向巫医们,然后紧盯在蛾飞身上。“他能活下来,对吗?”嫩枝突然呜咽起来,他的眼皮颤动着睁开了片刻。然后,他颤动几下,不再动弹。晴天盯着他,目瞪口呆。蛾飞再次把耳朵贴到嫩枝胸口上。什么也听不见。她的思绪飞向自己的小猫。洛奇已经把他们安顿好了吗?要是有只狐狸闯入营地怎么办?要是他们中的一只独自在荒原上游荡怎么办?恐惧撕扯着她的肚皮。她需要看见他们,她必须知道他们平安无事。但是,她首先必须告诉晴天,他的儿子已经死了。她同情地看着天族族长。“非常遗憾。”晴天的眼神黯淡下来,痛苦在他那双蓝眼睛深处翻滚。蛾飞吃惊地看到,这位坚韧的族长腿脚摇晃起来。星花在他身边颤抖,她的鼻子深深地埋入他的皮毛之中。族猫们开始绕着他们转圈。花朵从树根中扯下一大团苔藓,把它拿到嫩枝的身体旁边,开始轻柔地擦掉他皮毛上的血迹。当晴天走过去,蹲伏到死去的小猫身边时,荆棘和疾水紧紧贴着星花,支撑住她。晴天温柔地把鼻子放到小猫头上。“我应该在那里的,我的儿子。我本来可以救你。”蛾飞看着橡子毛。天族巫医正阴郁地看着她的族长。蛾飞站起来,把鼻子贴在栗棕色母猫的脸颊上。“我认为我们没有谁能够救他。”她喃喃地说。“要是我的巢穴里有更多的蜘蛛网就好了。”橡子毛抽泣着说。卵石心挺直身子。“他需要的不仅仅是蜘蛛网。”“他现在和星族在一起了。”斑毛同情地看着橡子毛,“你已经竭尽所能。”蛾飞心中的撕扯感觉更加强烈。“我必须看见自己的小猫。”当晴天猛地抬起鼻子,盯着她的时候,她愧疚难当。“对不起——”她开口道歉,但他打断了她。“去吧。”晴天声音嘶哑地吼道。她朝入口退去,悲伤撕扯着她的心。“要是我们早点儿来就好了。”晴天的眼神变得冷酷起来。“为什么没早点儿来?”蛾飞愣在那里,感觉其他巫医焦虑的目光都向她瞟过来。雀毛走上前来。“风奔不愿意让她来。”她嘟囔道,“她说天族独立了。”晴天挺直身子,宽阔肩膀上的肌肉耸动着。星花颤抖着上前一步。“她打算让一只小猫死掉吗?”“不是那么简单。”蛾飞恐惧地说,她只想要和平,“你需要和风奔谈谈。”星花转身走开,她的绿色眼睛中满是痛苦。晴天对蛾飞眨眨眼睛。“你走吧。”他低声说,“你的小猫需要你。”蛾飞转身冲出营地,她的心怦怦直跳。嫩枝鲜血的气味还弥漫在她舌头上。我的小猫!她必须知道他们平安无事。她在森林里飞奔,在黑莓和香薇间穿梭,脚掌在落叶上打滑。她冲出森林,冲上荒原。她需要闻见小猫的气味,用口鼻感觉到他们的温暖。她的目光紧盯着远处的洼地,脚掌用力蹬着粗糙的草地。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冲上斜坡,冲进营地,跑过月光照耀的草丛,钻进她的巢穴。洛奇睡眼惺忪地抬起头,对她眨眨眼睛,小猫们蜷缩在他肚皮上。“我告诉过你,在你回来之前,我会把他们安顿好。”看到自己漂亮的小猫们,蛾飞的心顿时安宁下来。蛛掌在睡梦中动了动,伸出一只脚掌放在汩溪口鼻上。汩溪把它推开,翻了个身。当她偎依到蓝须皮毛上时,蓝须发出一声轻微的呜咽。蛾飞走近一些,呼吸着他们的奶香味。她闭上眼睛,抬起嘴巴。星族,感谢你们保障他们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