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飞打断她。“我们不能让他们死。”她从窝里面跳出来,低头钻出巢穴。她嗅闻空气,扫视营地。深草丛那边的黑莓中飘出恐惧的气息。她向那里冲过去,卵石心紧跟在她后面。她从树枝间的缝隙里挤进去,惊讶地发现里面的巢穴很大,是掏空厚厚的黑莓围墙建起来的。
杜松枝躺在窝边,痛苦地瞪大眼睛。渡鸦毛蹲伏在她身边,惊惧地蓬松起毛发。看到蛾飞滑到他身边,他脖子上的毛竖立起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是来帮忙的。”
“别紧张。”卵石心从蛾飞身边走过,“她也是巫医。”
“她太年轻。”渡鸦毛警惕地打量着蛾飞,“她知道生小猫的事情吗?”
“那你知道吗?”卵石心严厉地反问道。
蛾飞把脸颊贴近杜松枝的肚皮。“他们还在动。”她能够感觉小猫在里面蠕动,“他们想出来。”
杜松枝呻吟着。“我在努力!”她的身体痉挛起来,一阵剧痛传遍全身,她尖叫起来。
蛾飞连忙冲到她身后,寻找是否有小猫的踪影。地上空空如也。“是否有什么东西挡着他们?”她看着卵石心。巢穴里面很暗,但有充足的光线从黑莓里面透射进来,能够看见卵石心的脸。卵石心脸色严峻。
“渡鸦毛。”蛾飞转身对黑毛公猫说,“我需要你去拿些干苔藓来,先在水里浸泡一下。杜松枝可能渴了。”
渡鸦毛探寻地瞥了一眼卵石心。
“去拿。”卵石心告诉他。
渡鸦毛走出巢穴。
杜松枝惊惧地盯着蛾飞。“但我需要他和我在一起。”
“他不会走太远。”蛾飞蹲伏在渡鸦毛的位置上,把一只脚掌放在猫后的肚皮上。蠕动更加强烈了。“卵石心和我一定能帮到你。”她和卵石心交换着眼神。
希望如此。
“他们为什么还不出来?”杜松枝哀号道。
蛾飞眯起眼睛,思绪加快。或者有什么东西挡住了他们的出路,或者他们还没打算被生出来。“他们还有半个月才足月。”她对自己低声说道。
杜松枝的身体能够太早把他们生出来吗?
另一轮痉挛向猫后袭来,她的肚皮抽搐着。
“不要用劲!”蛾飞急切地命令道。
“但我身不由己。”杜松枝开始喘息。
蛾飞俯身靠近。“继续深呼吸,集中注意力。我们需要阻止你使劲,让小猫自己找到出路。”
卵石心对蛾飞眨眨眼睛。“她不可能半个月一直这样!”
“她不需要。”蛾飞告诉他,表现出异常的冷静。她回想起第一次走进石头地道的情景,感受到了当时感觉到的镇定,仿佛她知道该怎么做。“你踢到脚掌的时候会怎么样?”她问卵石心。
“痛。”卵石心困惑地盯着她。
“还有别的吗?”
“肿胀。”
“没错。”蛾飞把脚掌放在杜松枝的肚子上。猫后皮毛上散发出热量,什么东西在发炎。“她的身体还没有准备好,我能感觉到肿胀的地方。她每使劲一次,情况就变得更糟。肿块挡住了小猫的出路。她必须很长一段时间停止使劲,直到肿块消下去。”
“那样他们就有空间出来了!”卵石心瞪大眼睛表示理解。
杜松枝呻吟道:“阵痛又来了。”
“继续深呼吸!”蛾飞冲出巢穴,扫视空地。当她看见空地边上有一根较粗的松枝时,她的心一跳。她冲向松枝,用牙齿将它叼起,冲回巢穴。她把松枝塞到杜松枝牙齿之间。“阵痛到来的时候,咬住这个,用尽全力咬,别再使劲生孩子。”
杜松枝紧紧闭上眼睛。一声低沉的呻吟从她喉咙里滚出。她奋力咬紧牙关,树枝破裂。
“我们需要更多的小树枝。”蛾飞告诉卵石心。
他点点头,弯腰走出巢穴。
蛾飞用舌头舔着杜松枝的肚皮,欣慰地感觉到阵痛没有殃及小猫。“别担心,孩子们。”她边舔边低声说道,“我们很快就会让你们出来的。”
杜松枝瘫软下去。
蛾飞猛地转过口鼻,盯着猫后。猫后的目光疲惫呆滞,但是阵痛显然已经过去。破裂的松枝落在她身边的地上。“干得好!”蛾飞说道,“你这次没有使劲。”
杜松枝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这会很难。”蛾飞告诉她,“你需要阻止自己使劲,时间更长一点儿,直到有足够的空间让小猫出来。”
“太难了。”杜松枝呻吟着。
“我知道。”蛾飞对猫后深表同情,“但是为了小猫,你必须这样做。”
也为了你自己。
她凝视着杜松枝惊恐的双眼:“我们会帮助你的。”
她说话的时候,卵石心钻进巢穴,把一根新鲜的松枝放在地上。“鼠耳和泥掌正在树林里找更多的树枝。”“你还有罂粟籽吗?”蛾飞心里一阵内疚。她第一天晚上把罂粟籽吃完了吗?“斑毛送了两包来。”他告诉她。“把你所有的都拿来。”蛾飞命令道,“我们需要缓解她的疼痛。”“我还会拿些百里香来。那可以让她镇定。”“好主意。”蛾飞凝视着他,很欣慰他们正一起解决难题。卵石心再次消失后,杜松枝又呻吟起来。“又来了。”蛾飞抓起新鲜树枝,把它放进杜松枝嘴巴里。“记住,把注意力集中到呼吸上。不等你回过神来,疼痛就过去了。”猫后挺直身体,竭力忍住不去使劲。蛾飞轻轻地把脚掌放在杜松枝的肚皮上。不要!里面微弱的动静还在减弱。坚持住,孩子们,不会太久了。她希望自己说得没错。阵痛一阵接一阵。猫后一次次努力着,蛾飞百般安慰着她。卵石心带着罂粟籽和百里香返回。杜松枝把两种药草都咽了下去。渡鸦毛带回浸水的苔藓后,她饥渴地舔着。“她不会有事吧?”渡鸦毛胆怯地盯着伴侣。卵石心把他推向巢穴入口。“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他承诺道。黑猫顺从地出去之后,泥掌探进头来,放下一捆松枝。“谢谢你!”蛾飞感激地对公猫点点头,迅速把一根树枝塞进杜松枝嘴里。又一阵痉挛来了,她把脚掌按在猫后肚皮下部。里面的小猫几乎不动了,但已经没有热量从皮毛中散发出来。肿块已经消了吗?卵石心再次进来时,她看着他。“摸摸这里。”她走开,让卵石心把脚掌放在她刚才放的地方。“肿胀减小了,对吧?”卵石心慢慢点点头,惊恐地眯起眼睛,压低声音耳语道:“但我几乎感觉不到胎动了。”“我知道。”蛾飞俯身靠近他的耳朵,“她现在需要使劲了,要不我们会失去他们的。”“但要是为时过早怎么办?”“如果我们等太久就晚了。”卵石心阴郁地凝视着她。“我同意。”他把脚掌移开,俯身凑到杜松枝脑袋边,“下次阵痛的时候,我们希望你使劲。”“真的吗?”杜松枝欣慰地闪动着眼睛,挺直身子,喘息起来。蛾飞和卵石心交换着眼神。星族帮帮我们!当新一轮阵痛袭来时,猫后奋力地呻吟着使劲。蛾飞把脚掌放到猫后的肚皮上,感觉她在用力娩出小猫。卵石心蹲伏在猫后的尾巴那里。“我看见有东西要出来了!”他兴奋地喊道。“继续使劲!”蛾飞鼓励道。杜松枝咬紧牙关,呻吟声变成低吼声。卵石心高喊道:“出来了!”蛾飞冲到他身边,凝视着猫后尾巴边上的小东西,一层薄膜覆盖着它。蛾飞本能地伸出脚掌,用爪子撕开薄膜,液体流出,小猫挣扎着出来,喵呜一声,呼吸第一口气。杜松枝抬起头来,紧张地看着。蛾飞叼着小家伙的后颈,把他放在猫后口鼻边。杜松枝探头舔着他,双眼欣喜地闪动着。这时,又一阵痉挛降临。“使劲!”蛾飞大声告诉她,再次把脚掌放到杜松枝的肚皮上,感觉到了抽搐。“又一只!”卵石心兴高采烈地说。蛾飞冲过去看,她还没到跟前,卵石心已经撕开薄膜。小猫蠕动着喵喵叫。一声咕噜从她嗓子里滚出来。她温柔地叼起他,把他放在第一只小猫旁边。“还有几只?”杜松枝问道。蛾飞将脚掌从猫后肚皮上拂过,感觉着里面的动静。“至少还有一只。”她说话的时候,杜松枝又阵痛起来。她颤抖着,一边使劲一边喘气。“就要出来了。”卵石心鼓励着。杜松枝再次咆哮着使劲,小猫在她脸颊边闭着眼尖叫蠕动。“我想,这是最后一只了。”蛾飞瞥了卵石心一眼。这时杜松枝瘫软下去,她肚皮里面的动静已经停止。“我们成功了!”影族巫医目光阴沉地低头凝视着。“怎么了?”蛾飞冲到他边上。“是只母猫。”他轻声说道。那只小猫一动不动地躺在被撕开的薄膜里面。蛾飞盯着那个柔软的小身体,她的心猛地抽搐起来。她想起了出生不久就死去的小烬。星族,救救她!蛾飞伸出脚掌,抚摸着这只已经失去生命的小猫的皮毛。她比同窝猫更小,浅灰色的皮毛很光滑。蛾飞俯身闻闻她微小的口鼻。“她没在呼吸。”她低声说道,“和细雨的情况一样!”卵石心对她眨眨眼睛。“你是什么意思?”蛾飞用一只脚掌触摸着小猫小小的侧腹。“她胸腔里面可能有水!”卵石心表情困惑。“你知道怎么帮助她吗?”蛾飞把小猫翻过来仰在地上,把脚掌放到她的胸上。“我想我知道。但她太小了!”这只小猫摸上去像麻雀一样脆弱。她敢使多大的劲?她开始挤压,开始很轻柔,感觉到小猫在她脚掌下恢复弹性后,她加大力气。“发生什么事了?”杜松枝转过口鼻看着,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照顾好另外两只。”卵石心告诉她,“我们会照顾这一只的。”“她死了吗?”由于担心,猫后的声音有些嘶哑。“我们还不知道。”蛾飞继续救小猫,卵石心移动身子,挡住猫后的视线。“你们在对她做什么?”杜松枝惊恐地问道。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但又虚弱不堪地倒回去。渡鸦毛冲进巢穴。“怎么回事?”蛾飞没去看黑猫,而是继续按压小猫的胸膛。我做得对吗?半月在看着我吗?呼吸!求你呼吸!她满心恐惧。渡鸦毛从卵石心旁边挤过去。“你在做什么?”他盯着蛾飞,惊恐地瞪圆眼睛问。他说话的时候,小猫猛地抽搐一下,嘴边冒出水泡。当她喷出液体时,蛾飞迅速把她翻过来,开始按摩她的背。然后,小猫发出一声响亮的号叫。蛾飞一屁股坐下来,喜悦像阳光一样照进她心里。她用颤抖的目光看着卵石心。“你救了她。”卵石心的眼睛闪闪发光。小猫挥舞着脚掌,又喵呜一声。“我想,她是想要妈妈了。”蛾飞退到一边,让渡鸦毛咬着后颈把小猫叼起来。他把她放在另外两只猫边上,自豪地盯着杜松枝。“他们很漂亮。”蛾飞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疲惫。杜松枝肯定已经筋疲力尽。“我们应该让她回到窝里。”她低声对卵石心说。“这事让我来。”卵石心告诉她,“你看上去已经累坏了。”蛾飞感激地对他眨眨眼睛。“是的。”她的目光瞟向杜松枝和渡鸦毛,他们正凝视着小猫。然后,他们深情地看着对方。蛾飞的心抽搐起来,悲伤突然刺痛她,让她无法呼吸。她和迈卡永远不能分享这份喜悦。她虚弱悲伤地站起身,走出巢穴。在她身后,小猫们低泣着,渡鸦毛和杜松枝咕噜着。小猫在她脚掌下恢复生命力时她感觉到的幸福像风中的薄雾一样快速消散。哦,迈卡,我好想你。失落再次掏空她的心。她渴望止住悲伤,但是怎么可能?她永远不会拥有她与迈卡一起憧憬过的生活——只有空虚和漫长的孤独。她感觉她所有的梦想仿佛都已随着他而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