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光哼了一声。“的确等得够久!不过他才是坐在巢穴里,浑身都没淋湿的猫。”她嘟囔着。花瓣爪来到泥毛身边。
“等等我!”钩爪追向杉皮。雹星带着队伍离开了营地。
杉皮在入口处停下来:“下次。”
钩爪一个急刹:“为什么不是这次?”
“我们要检查边界。”杉皮告诉他,“也许会遇上敌猫的巡逻队,我还没有测试过你的格斗技巧。”
“没关系的!”这可能成为他使用枫荫教给他的那些动作的机会。
杉皮眯起眼睛:“这得由我来决定!”
“你出来了吗?”湖光在通道里呼唤。
“今天下午我会对你进行测评。”杉皮转过身,朝莎草通道走去,“我保证。”钩爪的尾巴耷拉下来,掉在水洼中。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小心点儿!”他转过身,看见小柳正蹭着鼻子上的水。“对不起!”他说,“溅到你了吗?”小灰站在妹妹身边,抖动着胡须:“她想悄悄靠近你。”“我差一点儿抓住你!”小柳抖散被雨淋湿的毛。钩爪强忍着才没咕噜出声:“你们不是应该在育婴室里待着,不把身子弄湿吗?”小灰抬起头来。“我们是河族猫。”她哼了一声,“我们本来就应该是湿的。”“这里到处都是湿的,有的地方还被淹了!”黑莓果严厉的声音吓了小灰一跳。巫医从她的巢穴里走了出来。“我想,耕尾可不会乐意你们带着一路的雨水钻进育婴室的。”巫医在钩爪身旁停下脚步。“要是你没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她看着钩爪,“那就帮我采一些款冬来吧。”“从瀑布那里?”“你还记得啊!”黑莓果似乎很高兴。“我们需要储存一些新鲜的药草。”她望着下个不停的雨,“如果天气这样持续下去,所有的巢穴里都会有猫咳嗽的。你还记得款冬的样子吗?”“一看到我就能认出来。”钩爪向她保证。“我们也能去吗?”小柳问。钩爪同情地摇摇头。对于这种被困在营地里不能外出的幼崽的心情,他感同身受。“很抱歉。”他说。“我们不会妨碍你的。”小灰保证道。黑莓果清了清嗓子:“不让你们去,是因为留在窝里,你们会安全而干爽。”耕尾站在育婴室入口,透过雨雾担忧地看着她湿漉漉的孩子们。黑莓果抖落胡须上的雨水。“到了瀑布那里要小心,钩爪。”她一边告诫,一边推着幼崽们朝她们的母亲走去,“路很滑,河水也很凶猛。”“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钩爪奔向营地入口。黑莓果是这么信赖他,他兴奋得脚掌发麻。曾经枝繁叶茂的灌木丛已经枯萎,河岸边几乎没有避雨的地方。不过,当道路开始变得陡峭,快到瀑布顶端时,雨势也开始减小。钩爪伸出爪子,在湿滑的岩石上攀爬,这样可以抓得更稳。同时,他耷拉下耳朵,抵御下边轰鸣的水声。他探查空气,终于闻到款冬的气味。他抖了抖皮毛,抬头望着开始放晴的天空,云层已越来越薄,舒展开露出一片片蔚蓝色。他在一丛生长在路边的绿色芬芳植物旁停下步子。那后边,悬崖陡峭,钩爪只看得到下边回旋的水流。款冬已经枯萎,在霜冻下呈现出棕褐色,不过中间有一团味道浓郁的叶片。钩爪朝湿漉漉的叶片探出脚掌,他钩住一团叶子,拔出一把小枝,将它们放在路上,接着返身继续采摘。“你是黑莓果的学徒吗?”一个沙哑的声音吓了钩爪一跳。他心里一紧,立刻转身,看到三名风族武士正站在瀑布顶端。钩爪朝后退去,用脚拖着款冬茎。他的毛竖了起来,在毫无觉察的情况下被发现了,他感到很难堪。款冬的气味和轰鸣的水声掩盖了风族巡逻队靠近时的响动。三名武士沿着小路下来,朝他靠近。钩爪拱起背:“你们在河族领地!”他努力回忆枫荫对他的训练。他此刻站在峡谷边缘,不可能用尾巴裹住自己的后腿。也许他应该跑回去向族群发出警告?他紧张地看着风族猫,他们的颈毛并未竖立起来。个头最大的那名武士是一只浅棕色公猫,浅棕色公猫镇定地看着他,而浅棕色公猫的族猫们——一只虎斑母猫和一只个头矮小的杂色公猫则静静地站在浅棕色公猫身旁。浅棕色公猫点了点头:“我是芦苇羽,我想和雹星谈谈。”钩爪皱起眉头:“为什么?”芦苇羽朝他的族猫们点了点头。“回营地去吧。”他对他们说,“我会没事的。”两名风族武士转身顺着小路飞奔而去,消失在瀑布的另一边。芦苇羽低下头:“你叫什么名字?”“钩爪。”“是黑莓果的学徒吗?”钩爪摇摇头:“我是杉皮的学徒。”“武士学徒?”芦苇羽眯起眼,“我还没在森林大会上见过你。”“我刚得到学徒名。”钩爪挪动步子。他难道仅仅因为一名敌猫武士要求,就该把他带入营地吗?“你带路。”芦苇羽似乎猜出了钩爪的想法,说道,“我跟在后边。”钩爪犹豫地盯着这名风族武士。“别担心。”芦苇羽宽慰他,“我只是想和雹星谈谈。”他扭过头:“正如你所见,就我一只猫。”钩爪看着自己采摘的款冬。“带上它吧。”芦苇羽建议道,“我相信,把它拿给黑莓果,她会很高兴的。”
钩爪将款冬叼在嘴里,抖动耳朵,带着芦苇羽向下边走去。
会是个诡计吗?
冲出峡谷的急流渐渐变得平缓,开始懒懒地舔舐着河岸,地势也平坦起来。钩爪回头打量,芦苇羽的目光死死盯着远处遮蔽河族营地的芦苇地。河流逐渐变窄、变深,钩爪跳到岸边,开始涉水而行。这里的水流不急,很容易游过去。
“没有垫脚石吗?”芦苇羽问。
钩爪停下步子,河水流过他腹部的毛。“垫脚石在下游很远的地方。”嘴里的款冬使他说起话来声音含混。
风族猫怎么会知
道垫脚石的?
“我们能从那里过河吗?”芦苇羽问,“我不会游水。”
钩爪尴尬地从河里退出来。款冬的味道很酸。他带着芦苇羽来到垫脚石前,让开身,让风族武士先过。由于下雨,上涨的河水从圆石边快速流过。芦苇羽的毛竖了起来,但他还是步伐稳健,毫不犹豫地跳了过去。钩爪跟着他跃过,脚掌落在对岸湿湿的沙地上。他跑到芦苇羽前边,带着芦苇羽在草地上的灌木间穿行。
接近营地时,钩爪紧张起来。他正带着一名敌族武士进入营地的心脏区域。要是武士们都出去狩猎或巡逻了怎么办?谁来保护长老、耕尾和她的孩子们?他怔住了。
我会保护他们!
他抖松湿漉漉的毛发,低头钻过莎草通道。
“钩爪!”田鼠爪的喊声吓了他一跳。
钩爪放下款冬:“我还以为你在游水呢。”
“贝壳心想等到雨停了再说。”田鼠爪小跑着穿过营地,“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河里会更干些——”他的目光越过钩爪,瞪大了双眼:“你抓到了一名风族武士!”
钩爪挪动脚掌。“不是抓住了他。”钩爪嘟囔着,“是碰巧发现了他,他说要见雹星。”
“风族!”微光皮从巢穴里冲了出来。她鼻头紧皱,警惕地竖起身上的毛。看到芦苇羽后,她停了下来:“他在这里做什么?”
芦苇羽镇定地走到空地中央,四下环顾。鳟掌、鸟鸣和缠须从他们的巢穴里挤了出来,竖着毛站在坡顶。水獭斑和湖光停止往学徒巢穴的缝隙里填充叶片。正在进食的刺牙和白牙张开嘴,抬头张望。橡爪正趴在倒地的树上,嘴里叼着一只青蛙。他吃惊地放下青蛙,盯着芦苇羽。青蛙在空地上蹦着,安全地跳进河里,可没有谁试图阻止它。
“芦苇羽?”贝壳心一直匍匐在柳树下避雨。他站起来,朝风族武士走去:“你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芦苇羽向河族副族长点点头:“我得和雹星谈谈。”
“雹星去巡逻了。”贝壳心告诉他。
芦苇羽坐下来:“那我就在这里等他。”
“噢,不,你不能!”鸟鸣气冲冲地冲下斜坡,“你该回家,回到你自己的营地去。”她焦急地望着育婴室。耕尾正探头张望,目光阴沉。
芦苇羽这次来访,是否与耕尾在风族做的事有关呢?
钩爪顿时疑虑重重。他更加仔细打量着芦苇羽。芦苇羽的样子和说话的语气似乎有些熟悉。芦苇羽是几个月前,在风族领地里和耕尾在一起的那只猫吗?
莎草通道一阵晃动,波掌冲进营地。他一个急停来到芦苇羽面前,竖起毛怒吼起来:“我就说闻到了风族的气味!”这时雹星也走进了空地。杉皮、花瓣爪和甲虫爪跟在后边。
贝壳心向族长点点头。“钩爪在边界发现了他。”他向雹星汇报,“他想和你谈谈。”
芦苇羽站在那里:“我来这里,是想要回属于我的东西。”
小柳和小灰打着滚从育婴室钻了出来。耕尾想拦住她们,可她们挣脱她的脚掌,蹦蹦跳跳地进入空地。
“我从来没有见过风族猫!”小柳喘着气说。
小灰做了个鬼脸:“他闻起来真奇怪!”
“安静!”鸟鸣用尾巴裹住她们,将她们拖到身边。耕尾也从育婴室里钻了出来。
杉皮穿过空地,站在猫后身边,他的喉咙里发出阵阵吼声。看到自己的老师挺身保护同巢猫和她的孩子们,钩爪很是骄傲,抬起了头。
芦苇羽点点头:“我是来接我的孩子们回家的。”
杉皮一怔:“他的孩子?”
钩爪愣住了,风族猫怎么会有河族的孩子?
“你不能这样!”耕尾绝望地哭喊着。
空地上的猫群都屏住了呼吸。钩爪打量着一张张面孔,渐渐地,一些画面从他脑海中浮现出来。小柳和小灰在河族没有父亲——至少耕尾从来没有提到过。幼崽们出生前两个月,钩爪曾见过耕尾在风族领地和一只公猫待在一起。芦苇羽会是她们的父亲吗?
波掌将愤怒的目光从风族武士身上挪开,转而投向仿佛正在经受世界末日的耕尾:“你难道都不打算否认吗?你忘记了忠诚的意义吗?”
耕尾推开鸟鸣,将幼崽紧紧抱进怀里。“我是忠诚的!”她眼里流露出悲哀的神情,“我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见过芦苇羽了。我爱我的孩子胜过自己的生命,我打算将她们培养成真正的河族武士。”她盯着芦苇羽:“你怎么能提出这种建议,怎么能想要把她们从我身边夺走?”风族武士也凝视着她:“她们是你的,也是我的。”小柳仰头望着母亲。“他不可能是我们的父亲。”她呜咽着,“他和我们的气味都不一样。”雹星走过空地,停在猫后身旁:“这是真的吗?”耕尾盯着地面,用尾巴将孩子们搂得更紧了。贝壳心叹了口气:“这些孩子有权和她们的父亲在一起。”钩爪看着这一幕,心如刀绞。微光皮穿过空地,靠紧耕尾:“你不能让她放弃她的孩子们。”刺牙抽打着尾巴:“孩子们应该和母亲在一起!”“我们不能放弃她们!”“她们出生在河族!”“我们怎么能让陌生的猫抚养她们?”一声怒吼打断了族群的议论。“明知她们有一半的风族血统,我们还怎能信任她们?”波掌两眼放光。缠须摇摇头。“他说得对。”长老低声说,“我们永远无法真正知道,她们的忠诚到底属于哪里。”小灰挣脱母亲的怀抱。“我们是河族猫!”她哭喊道,“我们永远都是河族猫。”“你们也是风族的。”芦苇羽开口了。“她们会得到很好的照顾,”他承诺道,“我们有充足的猎物。”他环顾空地,目光停留在倒地树木下拥挤的巢穴上。“你们要抚养很多猫。要是再来一场洪水或是河水结冰怎么办?这种事过去发生过。”他的目光转向幼崽,“在风族猎物的滋养下,她们会越来越强壮。”“不。”雹星走到芦苇羽和耕尾之间。芦苇羽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要是非得依靠战争,风族会为她们而战。”雹星亮出爪子:“河族不会被威胁吓倒!”“你会的。”芦苇羽说,“别以为其他族群不知道,你在没有经历一场战斗的情况下,就放弃了太阳石。河族是弱者!我的族猫们会和我一起夺回属于我的东西。你应该害怕我们,老猫。”气氛异常紧张。随后,耕尾打破沉默。“我已经造成了太多麻烦。”她低声说,“我不想再有流血事件发生,无论如何都不值得。”钩爪很难受。别放弃!为她们而战!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耕尾慢慢朝后退去,离开她的孩子们。“耕尾?”小柳眨眼望着母亲。小灰转过身:“这是怎么了?”雹星盯着猫后:“你确定吗?”她点点头:“芦苇羽说得对,我们的孩子在风族能过得更好。我们不能因为我的……我的错误而冒战争的风险。”小灰摇摇晃晃地跟在母亲身边,但雹星用口鼻将幼崽推开了。“你们要生活在你们父亲的族群里。”雹星轻柔地说。小柳怔住了:“他怎么可能是我们的父亲?我以前从没见过他!”“他太难闻了!”小灰瑟缩着避开温柔地嗅着她们的芦苇羽。“你们会得到很好的照顾的。”芦苇羽对她们说,“风族期待着迎接你们的到来。”小柳绝望地寻找母亲的目光,可耕尾只是盯着地面。钩爪想冲上去,哀求猫后别让她们走,但他的脚下却像扎了根,一动未动。和族猫们一样,他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看着雹星将幼崽们推向她们的父亲。“不!”被父亲叼起来时,小灰恐惧地哀号着,“耕尾!”芦苇羽朝营地入口走去。小柳疯狂地环顾族群:“你们都不阻止他吗?”“小柳!”小灰挣扎着,“别离开我!”小柳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我来了,小灰!我来了!”当他们消失在通道中后,雹星迈步缓缓朝他的巢穴走去。鸟鸣靠着耕尾:“她们不会忘记你的。”微光皮用鼻头蹭着猫后的脸颊:“你会再见到她们的,她们永远都是你的孩子。”耕尾挣开她的族猫,摇摇晃晃地朝育婴室跑去。波掌哼了一声:“她还去那里做什么?”水獭斑转过身,朝银黑相间的武士嘶吼道:“闭嘴!你给我闭嘴!”钩爪冲向伤心欲绝的猫后,跟在她身后钻进育婴室。他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可耕尾径直倒进了自己的窝里。怎么能让猫后和孩子们分离?钩爪为小柳和小灰感到心痛。没有母亲,她们会害怕的。钩爪蹲在耕尾旁边,紧贴着她颤抖的侧腹。“如果我是族长,”钩爪小声说道,“我不会让他带走她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