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她……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对。”
萧瑾甡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令人心碎的笑,她丢下北岩安,强撑着笑容快走进内室间。
屏风格挡住柳玉痕此时的狼狈与被血染红的床褥,却格挡不住她每一次急迫的喘息和热血的咸腥。
萧瑾甡前脚刚踏进去,方才借来的勇气却不足以支撑她走过屏风。
“——生生啊!”柳玉痕仿佛拼尽了所有力气。
一口鲜血从她口中涌出,喷溅在床帘、被褥、丫鬟的脸和绣满柳叶的屏风上。
“——夫人!”杏儿手里的水盆砸落,“咣”的一声,水染湿了地、冲淡了血,浅粉色的血水从屏风里流出来,一直流到萧瑾甡的脚边,染红了她的鞋,也染红了她的眼。
“娘!”
“娘,你醒醒,醒醒啊!”萧瑾甡冲过去想要抱住柳玉痕,却在看到她苍白的脸时不敢用力,柳玉痕缓慢睁开眼,只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像是要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一般,她搭在肚子上的手动了动,艰难地朝着萧瑾甡的方向偏移靠近。
“娘!你撑住,郎中马上就来。”萧瑾甡早已哭成了泪人,她的声音甚至都开始发抖。
听到萧瑾甡的呼喊从外面冲进来的北岩安看向床上的妇人还有她那个不似四月的高高隆起的肚子拧起了眉。
不是北岩安不想救柳玉痕,而是此刻就算大罗神仙全都在场,还有万年人参灵芝虫草观音玉露,那也难救不回柳玉痕的命。
人死如灯灭,此刻,柳玉痕的这一盏灯,便是将灭之时。
郎中来时,柳玉痕早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萧瑾甡想给郎中让出位置,才发觉自己的袖子被柳玉痕拽住。
想来母亲是想多看一眼她吧?
萧瑾甡只好侧了侧身子,让郎中替母亲把脉。
这次来的郎中,并不是之前一直给母亲安胎的那个姓林的郎中,郎中一搭上脉,就垂眼摇起了头。
“郎中先生,你救救我母亲吧。不论什么药,都要救我母亲。”萧瑾甡满脸希冀望着郎中。
郎中直说了三个字——“太迟了。”
袖子上的力突然松开。
微弱的喘息声戛然而止。
萧瑾甡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去,方才一直睁眼看着自己的母亲不知何时闭上了眼,好似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娘!”
“娘您醒醒!”
萧瑾甡颓然倒在床边,豆大的泪珠如滚水般砸落,不用郎中再多说什么,她颤着手探向母亲的鼻息,明明她还能感受到母亲的温度,明明上一刻,母亲还拽着她的衣袖,萧瑾甡茫然擡起头,即便见惯了生死的郎中都不忍再看她那双沁满伤痛的眼。
郎中缓缓说道:“姑娘节哀。”
“啊!不!”萧瑾甡看向北岩安,似是求助般说道:“不是这样的,我娘昨天还好好地,她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大哥你和我说,我娘她是在和我开玩笑,她一定是嫌我整日不陪她,没错,一定是这样!”
“我娘怎么可能会有事呢!她明明一直都在按时喝安胎药!前些日子她还说弟弟在踢她……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郎中微微眯着的眼珠仿佛听到天方夜谭一般瞪大,郎中指指床上的柳玉痕,“姑娘你说什么?”
萧瑾甡:“什么?”
郎中:“据老夫方才把脉,令慈的脉象并非喜脉。何须服用安胎药?”
萧瑾甡瞳孔微缩又猛地张大,她看向面前言之凿凿说着娘亲并无喜脉的郎中,又看向娘亲此刻依然高耸的孕肚。
郎中顺着萧瑾甡的目光看去,摸了摸胡子了然道:“夫人腹腔肿胀,却并不全是有婴孩才会有的症状,夫人的脉象,也并不是喜脉,我敢用我行医多年的经验担保。而且喜脉乃是最容易摸出的脉象,凡事行医之人,都不会判别错,不知夫人先前是否请过郎中?还有夫人的月事是否正常?”
萧瑾甡僵在原地,一旁服侍柳玉痕的杏儿也愣了好久,她用袖口擦了擦眼泪,忍不住说道:“你这个郎中休要胡说,我们夫人自从怀孕后就没有染过红,也没有来过月事!”
郎中:“哦?那可有看过郎中?”
杏儿:“当然有!就是城南观音庙下的林郎中!自从那日我们去观音庙上香,夫人被他摸出喜脉后,便一直都是他来给夫人安胎。”
郎中:“林郎中?老夫怎么没听说观音庙下有这个姓氏的郎中?姑娘可还有夫人的安胎药药方或者药渣?可否给老夫看看?”
萧瑾甡看向杏儿,杏儿意识到或许自家夫人是被人害了,连哭都忘了,她说:“当然有!林郎中每月来一次,一次给夫人六十包药,现在应该还剩两包。我这就去给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