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闻正想回答,见儿子打来,又切换了萧贺晨的。在听筒里,他被儿子骂了几句。儿子平时挺有修养的,这会儿真是气急了,国骂和倒装句都出来了。
“行行,你让她下飞机。”哄完了儿子,萧闻又切换到王荣的电话。
“刚怎么了?”王荣问。
“童子鸡害羞了,我给他个女人开开荤,他把我骂了。”
“你也太过分了,他是你亲儿子。”
“唉,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萧闻想起儿子看视频红了耳后根,“都这年纪了,还不知人间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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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贺晨到了酒店,上来前,在一楼的便利店买了包细盐。
他翻开萧闻给他的文件夹,里面有几页他的体检报告。还有几份计划书。
他看完第一份A计划,嗤笑一下。
哪个神经只见一面就领结婚证的。
B计划正常点,是安排两人先接触,再慢慢把婚恋提上日程。
他暂时接受B计划。
相亲,见一面总是要的。
他选了个离女孩上班近的咖啡厅。给女孩拨了个电话。在通话接通前,他开了录音。
电话里的声音响起。他确定声音后,交谈了几句,对方就同意了次日一早的会面。
他把录音转进电脑,一频一频地分析,各个频率在薄板上都显现出优美的图案。
萧贺晨看着细盐振出来的克拉尼图型,陷入了深思。
一是回忆女孩的声音,与他八年前听到的一模一样。
二是回想女孩的名字,太耳熟,肯定哪里听过。
他走到窗户旁,看不远处的人来人往,想起两年前,他和学弟卢朗文买完了杂志,路过一家古着店。学弟买了一对耳环,说是要送给他暗恋的女孩,那是他高三的同桌。
萧贺晨有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也不能说是秘密,因为说了别人也不一定会信。
他除了听力特别敏锐之外,还会通过人的声音,判断人的性格。以前觉得是巧合,随着他接触的人越来越多,每次都可以判断个七八不离九。在听到女孩的声音时,他觉得这位倔强的女孩,和他的灵魂深处有共鸣。
想毕,他去洗了个澡,擦头发时做了个决定。
把A计划实行一下。
次日,S市民政局里。
诞生了两个神经。
《三年后》
暑假,大学生胡凯乐在家没事干。胡轻曼把他拉到听障中心做义工。
“姐夫,你管管姐姐吧。”胡凯乐看着胡轻曼在蓝白灯塔下,拿根很长的逗猫棒,不过她没逗猫。她在指挥
小屁孩们均带着人工耳蜗外机,跟着胡轻曼大声地朗诵莎士比亚的诗歌。
“爱是亘古长明的塔灯,
纵有狂风暴雨,也不为所动;
爱是指引迷航的恒星,
可知高度深远,价值却无穷;
爱不会因时光而改变,
依然矗立在那,直到世界末日。”*
萧贺晨双手插兜,迎着海风,微笑问胡凯乐:“为什么要管啊?”
“你看……”胡凯乐指着他姐,他觉得动作太大,实在不雅。
“咔嚓”。萧贺晨拍了张照片,递给胡凯乐看。
图片中的胡轻曼刚好双脚离地,像盘腿一样浮在半空。
“像个跳大神的。”胡凯乐评价。
萧贺晨看了他一眼,发出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解释说:“这是盘腿观音。”
胡凯乐又看了一眼。照片中的红日刚好嵌在胡轻曼的头后面,确实像一轮大光相。
他表情无奈,竖起了大拇指,算是点了个赞。
萧贺晨笑着把照片存在特定文件夹里。什么时候洗出照片,贴楼下的照片墙上。
因为楼上的照片墙已经贴满了。
《最后的迪斯尼》
章绣定居英国后,陆续有钱打给胡轻曼。
胡轻曼想拿这些钱去做公益。萧贺晨可以帮她找合伙人,但她不懂管理,只怕会乱套。
晚间,她悄悄地摇着萧贺晨,他在睡前迷糊的时候,最容易答应她的一些无礼要求。
“读书?很好啊。”他翻了个身,把她抱住,盖上被子。
“嗯。”胡轻曼把之前章绣给她找的学校说了,“只是有点远。在港城。”
“噢……”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手摸到她后脑的刀疤,一下子又醒来,坐了起来。“去港城?”
她以为他不同意,忙解释也可以读在线的,人不用过去。
“线上的太水了,章绣给你申请的肯定不是这种。”
“那我不去了。”她答应过不会离开他的。
“别啊。”他想了想,“其实,几个月前胡蔓蔓给我建议,让我去港城看一下关于ABI的病例,这个全球做的都不多,最近的只有港城有几例。她已经帮我申请到了医院和研究室,只是因为你的事,我把这事搁下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和我说?”她也学他瞪了眼。只要有什么被她逮到,她就会狠狠地“凶”他一顿回来。
“我想过段时间带你去的。”他又躺下,眼睛开始迷糊,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港城有迪斯尼,我还要带你去迪斯尼……”
“你还记得这个。”她把头枕在他的臂弯里。
“不会忘的。全球的迪斯尼都带你去一遍。”
在后来的许多年,两人走了许多城市的迪斯尼。最后一站,才是S市的迪斯尼。
胡轻曼牵着一个公主气球,一手拿只火鸡腿。这个腿不好吃,她咬了几口就放下了。
“为什么最后才来这儿?”第一站是港城的,她以为第二站就来S市了。
“因为……”萧贺晨犹犹豫豫的,不像他平时说话的样子。
暮色降临,乐园开始燃放烟火。
“以前答应过你要来。可总觉得带你玩好了这里,你就会走一样。”
胡轻曼正在擦嘴,心想这人怎么还那么没安全感。
他搜刮着裤兜,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什么呀?”她探头过去。
一个小布袋,里面倒出一个小玩意儿。
一枚有点扭曲的戒指。
“呃嗯……你不大喜欢戴首饰。”
胡轻曼一直没有佩戴饰品的习惯,连对戒都没戴。萧贺晨在婚礼后,倒一直戴着左手无名指的婚戒。
“这是我,十五岁时,在钻石公园挖到的。”他把戒指上的一个石头展示给胡轻曼看。很小一个,被他用银丝缠绕后,只露出了一点,印着漫天的烟火光,倒是反射了些钻石的璀璨。
“原本是在你病好后给你的。但那时候,你瘦得厉害,手指像枯骨,怕你见了伤心。就一直留到了现在。”
胡轻曼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现在是胖了点。“那现在还能戴上吗?”她怕尺寸不一样了。
“能的。”他笑了笑,“这是用淬了火的银线缠的,银线软,可以捏造型。”
给她戴上时,他嘴里嘟哝着说了些什么。
“又在说精灵语?”
他看了她一眼,眼神缩了回去。这种小动作被胡轻曼捉住了,挽住他的胳膊,揉了揉他的肱二头肌。
“你告诉我嘛。你刚刚说什么呀?还有很久以前你夹在字典里的纸条,里面写得是什么呀?”她一直想知道,逮到机会问时,总被他糊弄过去。去问卢朗文是更不可能了。
他被她晃得没法,周遭还有人频频看过来。
“我遇见她,比你更早。要有先来后到。”
“是吗?内容就是这个?”她想不起在相亲前,何时见过他了。“是什么时候?”
他把脸撇开,看着空中的烟花。眼里都是碎化了的灿光。
一轮烟火放完了,周围安静了下来。他低头,捏了捏她戴着的戒指,又转了转。
“onelifeti。我们一辈子,好吗?”头微微偏向她,问得轻声细语。
“好!”她回答得很干脆。
又一波烟花升起,比刚才的更绚烂。
他微微皱眉。有些吵。
她上前捂着他的耳朵,
按下来,吻得深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