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没电了,等会我换电池。”萧贺晨在另一边没有铺人工草皮的地方鼓捣东西。
“这玩意儿难道还会动?”胡轻曼离诅咒小人远远地,赶紧往他那边走去。
“那个是林婶做的稻草人,我放了个发声器,有鸟停上面,马上会说话吓跑它们。”
原来这玩意儿不是诅咒人的,是咒鸟的。
“吓到你了吗?”他朝她看了一眼,伸手把她拉到一张小杌子上,“你坐。我马上就调好了。”
眼前摆着一台不大的天文望远镜。
人家是真的找她看星星的!
并不是曹芊芊想的那样!
她望天,头顶是月朗星稀。不过很远的北方有一团云在城市的边界浮着,可能要飘过来了。
“调好了。”他让她坐过来一些。胡轻曼想拿过目镜,被他制止了。“不能动这个,我已经调好了,你过来些。”
还是被他拉了过去,几乎要撞他怀里了。
“把凳子端些过来。”经他提醒,才发现不用那么紧挨着,只要把小杌子挪一点过去就行了。
她抿了唇,朝目镜看去。里面是糊糊的一片。
“好模糊。”真不知道他调好了没。
“你按这里。”他把她的手放在目镜后面,有个调焦距的滚轮,“左右都转一下看看。我忘记你有点近视了。”
“噢。”她按照他的指示,转了几下,还真看到一个暗黄的椭圆影子。
“是土星!”
她咧嘴笑着,很是兴奋,之前只在书上或电脑上看到过,真实的土星还是第一次见。又仔细地调焦距,慢慢地看到了土星环。
“真的有个环!”她笑着朝他说,“土星果然好土,颜色就是土土的。”
他的轻笑声在耳边响起,才回觉两人靠得很近。
毛细血管又开始作祟,加上天气闷热,脸红是很正常的反应。
“呃……只能看土星吗?”有点尴尬,只好找点话题来说。
“还能看月亮。今天正好是腊月十五,月亮正圆。”他慢慢地转动望远镜,往月亮的方向调。“再远就只能看一些恒星,和肉眼看的没区别。”
“你好厉害。”这话倒不是奉承,她真的觉得他很厉害。抛开他那不正常的原生家庭,就萧贺晨个人而言,他酷爱读书,学历又高,生活自律,见多识广。如果要说缺点,也只是偶尔态度冷淡一点,构不成什么大毛病。
“我哪厉害啦?”他边调边问。
胡轻曼想了想,总要挑个最厉害的方面来说。“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人工耳蜗是什么东西。”
“哦~”他笑了一声,指了指目镜,示意胡轻曼来看。“那是我儿时的理想。现在算是实现了一半。”
已经很少听到“理想”这个词了,估计出现最多的是在小学的作文上吧。
“我自小的听力就异于常人,我以为大家都是这样的。后来在幼儿园里,碰到了一个大我两岁的同学。”
胡轻曼停下了,她不看月亮,开始看讲故事的人。
“她听不到声音。”他顿了顿,“我问保姆为什么,她们说她是个聋子。”他看向胡轻曼,“我当时四岁,第一次知道有人的听觉是和我不一样的。他们不止是听不到声音,连话都不能说。
因为人的语言发育期,就是儿时的几年,过了那个时间,就算听到别人讲话,也不能再学习说话了。”
“哦……”她见他回忆起往事,表情有点落寞。“那,那个同学后来呢?”
“后来?”他看了看她,又转头看月亮。“她永远也说不了话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四周没有声响,遥远的南泠江上有货轮驶过,船的呜咽长鸣带着点哀伤。
他低头,打破了宁静。
“我在国内读完小学,成绩一塌糊涂,我爸气疯了,把我扔到了美国。”他笑了一下,缓解了一下落寞。“在那里,我碰到了一个脑袋后面连了机器的人。当时觉得好帅,就同那人做朋友。
我那会儿语言也不好,和那人鸡同鸭讲,居然也能交流,知道了那个机器就是人工耳蜗。”说完,两人都同时笑了一下。
“本世纪初,人工耳蜗还没现在小巧。我了解了原理,才知道这个装置能让一部分听力缺损的人重建听力,觉得是个很酷的事。而且当时林婶也出现了听力损失。”说到这,他朝胡轻曼做了个手势,指了指右耳。林婶的右耳几乎已经听不见了。
“我觉得我应该找个人生方向,不能这样浑浑噩噩过下去。住家夫妇在当时也比较支持我,给我找了很多这方面的资料。我发现需要许多知识储备才能去参与这个。从那时候起,我才开始认真读书学知识,主攻这方面。”
说着,他晃悠悠地到了望远镜前方。低头,目光落在胡轻曼身上,眼神里带着煦煦的暖,月亮正好在他身后,发着柔和的光。
“到25岁才申请到了专利,两年后才上市。用上我研发的产品的人还很少呢。我觉得我不厉害。”
胡轻曼觉得,他能从十二岁起,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能一如既往地坚持下来,并且自己开了公司,获得了一定的成就。
她夸他厉害,这完全没错啊。
连圆满的月亮都赞同他,嵌在他的后脑勺闪耀着,变成了一轮亮灿灿的大光相。这会儿他慈眉善目,表情松弛,嘴角微扬,要是他突然伸手比个拈花指,另一只手端出个玉净瓶,她都不带惊讶的。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他挑了挑眉尾,又皱了下眉心,“还有,你掉了什么东西?”
他指了指她脚边的蓝色小盒子。
那个曹芊芊给她的“安全”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