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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轻云,下地狱!(2 / 2)

“啊——”

厨房发出一声惨叫!

他们猛然擡头起身跑向厨房。

“妈妈!”

张俊宇冲到厨房门口被妈妈跪倒在壁橱前面目狰狞地嘶吼大哭的模样吓到,目光僵硬下移,看到满头大汗,脸色苍白的妈妈抱着的左手上,满是不断流下的,鲜红的,血液……

汩汩涌出的鲜血浸染衣襟,淌了一地,刺得她头晕目眩。

浓重的血腥扑面,充斥整个厨房,张俊宇看到妈妈的手,貌似,缺了一块……

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妈妈!!!”

惊恐夹杂颤抖的哭腔,她看到一根鲜血淋漓的手指从菜板滚落到她的脚边。

“啊!!!”

弟弟看到那个微蜷着冒血的躺在地上的手指头惊悚大叫,吓傻在原地。

何轻云右手握着沾血的菜刀,“咣啷”一声菜刀从她发颤的手里滑落,砍断的手指流着鲜血砸上银白锋利的刀刃,成股,淌到地上,连成片。

“妈妈!!!”张俊宇颤抖着跪倒在她面前抱住她血腥通红的左手崩溃大哭,吓得脑子停转,嘴里直念着“妈妈”。

她脸上涕泪纵横,泪水砸在鲜红的双手上。

何轻云毫无血色,汗水直流,疼得大哭,大喊,大喘着气。

血流得更快了。

一时间,厨房里三道哭声混杂了痛苦的,悲惨的,心疼的,不知所措的各种情绪在一起,哭得直叫人腿软。

张俊宇用身上的布料一圈圈裹住妈妈的手,声颤力竭地喊:“知意!打电话,叫救护车……”

救护车鸣笛在清晨大道上响得人心颤。

医院里,张俊宇缩在地上怀抱双臂背靠冰凉的墙面,医生出来让家属缴费,她站起身,鲜血浸透的上衣把胳膊肘都染红了,医生眼神复杂递过费用单,刹那间,她委屈心酸至极。

无人给她排忧,她憋着眼泪,怕旁人看到她身上大片晕染开的血迹害怕,快步进入电梯,电梯里的人个个悄无声息地往角落里退。

电梯下降的这一瞬间,张俊宇突然想通了,她想明白了,自己是做错了。

她不应该瞒着妈妈的病不让家里人知道。起初,她是害怕妈妈独自出门被欺负,会受伤,才把妈妈关在家里,即使自己和弟弟每天尽力照顾,可他俩本质上还是在上学的孩子,总有照顾不周,解决不了的事。而她不想让奶奶知道是因为那时爷爷刚去世没多久,怕受不了打击。伯父伯母呢,人家在国外好好的,总不能三天两头往这儿跑吧。

可她一意孤行导致的结果是什么呢?

是妈妈的病情加重,被网暴,被骚扰,最终精神失常地自残住院。她现在孤苦无依了,控制不住了,这才发现之前的所做所想是多么幼稚可笑。

不过好歹,她不是等妈妈病无可医才醒悟过来。

电梯门打开,奶奶的电话打来。张俊宇垂眸盯着手机,电梯里的人陆陆续续从她身旁走出。她接通电话,走出电梯,不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她还有家人。

奶奶来的时候双手提满了补品,幸亏身体不错,要不看她着急得步履蹒跚的模样,张俊宇真怕下一刻奶奶也倒下。

病床上,妈妈的手指包扎好了,因哭闹消耗大多精力,正打着点滴昏睡。奶奶眼含热泪仔细描摹妈妈消瘦的脸颊,良久,悠长地叹息一声,目光转到孙女身上。

她低着脑袋伤心内疚的可怜人模样,任谁心里再有不满,也得心软的把话全咽肚子里,不忍再说她一句。

何况,有什么好批评的呢,这孩子也不过是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他们。

奶奶温柔地摸了摸小宇低顺的脑袋,捧着她的脸蛋语重心长道:“以后出了事,千万要及时跟奶奶说,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你才多大。奶奶是年纪大了,倒也不至于连个人也照顾不了,都这个岁数了,见过多少生死离合,不用担心我能不能受得了……”

“嗯……”张俊宇抿着唇,所有的委屈酸楚霎那间开闸似的聚在眼窝,剔透的泪珠擦过脸颊盛在奶奶的掌心。

奶奶心疼地叹气,“真是可怜了我的小孙女小孙子。也是奶奶有错,没经常来看你们……”

张俊宇默默地摇着头。

第二天晚上,伯父伯母从国外赶来。

经过医疗检查,何轻云神经系统受损,医生建议住院观察,如果将来有需要可以转到对面精神病院,那里有专门的医生治疗照顾。

张俊宇当场否决住精神病院的提议,那里没有家人,没有她的照顾,妈妈怎么受得了。她也绝不愿意相信不久的将来,那个能在大学讲台上侃侃而谈,教书育人,聪慧漂亮的的妈妈会与精神病患者生活在一起这个事实。

“我不想让她去精神病院生活。”张俊宇闷在伯母怀里大哭。

“好好,不会的,不会的。”伯母搂着她轻声安慰。

妈妈可能被送进精神病院的事在伯父伯母和奶奶的承诺安慰下打消,不过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住院治疗是少不了的。

虽然没人因为自己隐瞒病情而责怪她,但她自己却自责不已,难以自处。

这天晚上,一群人轮翻照顾妈妈,张俊宇终于不用担心受怕。她悄悄出了门,浑浑噩噩中,走上了医院对面大楼的天台。

五月初,凌晨夜里的凉风冷冽。

张俊宇趴在天台的护栏,发丝飘扬,脸被吹得透红,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那双清亮的眸子却在此时暗淡无神。

她站在楼顶俯瞰这个城市,出神了好久,视线慢慢落在对面的病房。

一扇扇窗户如同电视机般上演着人生百态,此时,张俊宇正像电视外的旁观者,视线从每一扇窗户扫过,观看他们的喜怒哀乐,恍然发现,自己也身在其中。

如果这是假的,是在演电视,该多好啊。

可惜,冷风起,吹走了她最后一丝幻想,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她精神绷紧,想起,妈妈还在病床上。

“妈妈……”张俊宇垂眸呢喃,眼前走马灯似的闪过妈妈无精打采,发病暴躁的画面。

想起医生说的话,有些人可能一辈子也治不好。

一辈子……太长了,她接受不了,受不了妈妈就此坠入深渊,一辈子当个头脑不清醒的病人。

她走上台阶,风大了,外套被吹起,簌簌作响,清瘦的骨骼在强劲的风中轻微晃动,她低头向下看,萌生想要向下坠的念头。

她闭上眼,向下坠的时候,会有风托住她,然后,她就无忧无虑,了无牵挂了。

天台上的女孩被风吹开了双臂,身体微倾。

忽然,电话铃声闯入,扰乱了她的思绪。

“奶奶。“她的目光眺望远方,平静道。

“小宇,太晚了,早点回来啊。”

张俊宇喉咙滑动,身体窜上一股闷热,她低头向下看,忽感眩晕,往后退了一步。

“……好。”

挂了电话,她坐下缓着极速跳动的心脏,眼前是病床上神志不清的妈妈,年幼的弟弟,年迈的奶奶,还有……

她闷声哭泣。

爸爸,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