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恕看了看时间,离饭局还有两个多小时,不用那么早赶过去。
“先去趟和盛。”他淡声。
吴家伟第一反应是:“你还想买那边的房子?那个地段确实不错,房价只会往上升,是个很好的理财产品。”
罗恕什么也没说,拿过一边放着的剧本,翻到有折痕的那页。
“你抽时间也歇歇吧。”吴家伟拿了杯咖啡给他,“都坐到这个位置了还整天这么拼,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也学学圈里其他明星,一个个的连一部好戏都没有拍出来过,可一天天过得比谁都滋润,就这他们还比谁都能喊苦喊累,手上破块皮都能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哪像你,一点儿不知道营销自己。”
罗恕无所谓地听着,把剧本翻到另一页。
到了和盛,他用曲绢给的卡刷开了门禁和电梯,上到十九层。这里的格局是一梯一户,电梯门打开后往前不远是一扇黑色防盗门。
罗恕拿钥匙开锁,曲绢给林书璞买的是一栋三百平的高级大平层,室内基本都已经装修好,该有的家具都有,只是房子空了太久,里头没有任何生活气息。而且虽然曲绢平时跟林书璞的关系不好,却十分了解自己女儿的审美,把房子装修成了简洁利落的北欧风,全局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装饰,一眼看过去清爽舒适。
罗恕在屋子里转了转,想着该给这里添置点儿什么东西。房子整体框架已经完成,只是卧室里少了一个南瓜灯、一个超大的落地镜,书房的书架不够大,要拆掉重新装。厨房里空荡荡的,没有添置锅具以及一些碗盘。
他把这边缺少的东西全都记录好,在沙发上坐了会儿,给认识的装修公司经理发消息,让对方找个时间过来。
眼角眼光却看见茶几上放着什么东西。
他擡眼去看。一张茶几上只在中间位置放了个杯子,杯子下压着封信,旁边是一支签字笔。
罗恕把信拿过来,封面上空白着,没写是给谁的。他犹豫了大概五秒钟,把信拆开。
里面装着张普通的信纸,能一眼看得出是书璞的字迹,信是写给她的母亲曲绢。曲绢没有来过这里,就一直没发现。
罗恕一行行读下去,越到后面,他越发现这其实是一封遗书。
【妈,我想了想,能找的人还是只有你。
我知道你从来都不是很喜欢我,就算是在我爸还活着的那些年,你也不太喜欢我。因为我是你们的一个意外,你跟我爸都不是愿意本本分分过日子的人,你们有共同的文学梦想,都不想要孩子。可是在发现你怀孕后,你们突然改了主意,觉得有个孩子或许也不错。
就这样,你们把我生了下来,生下来以后发现之前的想法才是对的,孩子确实是负累,只会占据掉你们很多时间和精力,影响你们的文学创作。所以你们都不太喜欢我,甚至每年连我的生日都不会给我过,让我一度以为所有人都是不过生日的。
后来我上学,听到很多人说他们每年生日,爸爸妈妈都会给他们精心布置,我才知道原来只有我没有生日。
从那之后,每次我从蛋糕店门口路过,看到被父母领着去买漂亮蛋糕的那些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小孩,我都很羡慕。
可我还是要说,除了生日这件事情以外,那个时候你对我还算是比较负责的,让我拥有了一个不错的童年。
后来我爸死了,你每次看见我,就会想起我爸,提醒你跟我爸曾经的点点滴滴。
我成了你的噩梦,你从那时候开始不喜欢甚至开始厌憎我。我明白了我的存在对这个世界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一个不该存在的负累而已。连把我生下来的人都不喜欢我,还有谁会喜欢我呢?
后来罗恕把我捡到了。
他没有跟我说过我很珍贵之类的话,但每次只要在他身边,我就感觉到我是很珍贵的。原来这世界上有一个人会关心我有没有饿肚子,天冷的时候有没有穿暖和衣服,生病的时候会不会难受。每次在我觉得人生索然无味的时候,都是他给了我一束光,把我从无边无际的黑暗里面拉了出来。
我喜欢他,也清楚地知道我对他的喜欢不是任何一种亲情或是友情,而是爱情。
你曾经跟我说,这世界上没有谁离开了谁活不下去。
可是我想象了一遍又一遍,这个世界要是真的没有罗恕了,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能支撑我活下去的。
医生说罗恕的伤很重,并不能保证他一定能醒过来。我从来都不相信会有一个人愿意为了我去死,人都是十分自我的生物,没有谁是非谁不可的,人类大多数的爱情都基于肤浅的外貌之上,所以脆弱得不堪一击。尤其像罗恕那样的人,可供他选择的实在太多,我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而已。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很渺小,是生活在世上的无数芸芸众生中无比平凡的一个人。
可他偏偏喜欢上了这么普通的我。
因为他的喜欢,我发现自己对世界而言不再是可有可无。
如果没有了他,我身上所有的光亮都会消失。
过去我常常患得患失,不确定罗恕能喜欢我多久,对我的喜欢有多少。
现在我却后悔让他这么喜欢我。
可我改变不了过去,我能做的只有陪着罗恕去走以后的路。你不要为我感到难过,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是个怪小孩,很难感知到快乐,认识罗恕以后我的病才得到治愈。如果让我活在没有罗恕的这个世界,我只会一天比一天更痛苦。
所以等我死后,请求你想办法把我跟罗恕葬在一起。
这或许会有困难吧,毕竟罗恕会受这么重的伤,张阿姨心里是怪我的。可你跟张阿姨的关系那么好,求你帮我劝劝她,替我说几句话。我这一生并没有求过你什么,只求你这一件事。
这几年我挣了些钱,还有几套房产,包括我名下那些文学版权,这些我全都留给你,随你处置,算是我能孝顺给你的唯一一点东西。】
遗书的落款时间是罗恕从ICU醒过来的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