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原地呆了五秒钟，五秒钟后折返回去。屋子里的人全静下来，唱歌的不再唱歌，喝酒的不再喝酒，所有人都惊异地看着她，看到她走到了罗恕身边。
包厢里光线昏暗，可也足够让林书璞看清眼前的场景。罗恕的右手挡在吴思思唇上，他刚才根本就不是在亲她，只是在做样子给林书璞看。
林书璞上前一把拉开罗恕，啪地甩他一个巴掌，带着哭腔质问：“借位吻是不是很好玩？你玩一次不够还要玩两次三次！”
还从来没人敢这样当众扇罗恕，他多狠啊，手腕多硬，敢打他简直就是不要命了。
稀奇的是罗恕还一声不吭受了，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好像是被她打过了很多次，他早习惯了一样。
这得多宠才能容忍到这个份儿上？
吴思思先反应过来，上去要把她推走：“你干什么！”
“你他妈给我滚！”林书璞不管不顾地甩开她，“这是我跟罗恕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吴思思没想到她会这样，被吓得不敢说话。
林书璞重新看回罗恕，伸手去扯他身上的衣服。罗恕抓住她的手，她挣扎着又闹又咬，硬是把他上身一件高级定制的黑色衬衫的衣摆从皮带里扯了出来，往上面一掀。
男人紧实细窄的腰腹上缠着一圈圈绷带，隐隐地能闻到药物散发出来的苦味。
林书璞盯着看了会儿，擡起头时眼睛早红了一圈，竭力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你想瞒着我的就是这个，”她说，“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罗恕让自己看起来尽量绝情一些，掰开她的手指把衣服放下去遮住伤，“为什么一定要让你知道？你是我什么人？你要是忘了我可以提醒你，我们两个早几百年前就分手了。”
“既然分手了，你为什么要一次次地跑到美国去看我。”
罗恕微怔。
“我毕业的时候，写的书拿奖的时候，过生日的时候，还有各种大小节日的时候，”林书璞盯着他，“你哪次没有偷偷去看我？既然都分手了，你去找我干什么？”
罗恕没有说话，掩埋极深的情绪几乎忍不住要透露出来，却又在临界的最后一秒被他生生忍回去。
“你认错人了。”他说。
“我不会把你认错，”林书璞哽了下，过了会儿才能用正常语调说，“我从十岁那年开始就喜欢你，怎么可能会认不出你。”
现场变得更静，所有人都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难以置信刚才听到了什么。
罗恕也怀疑自己听错了话，为了防止她犯傻，制止她：“书璞，你喝醉了。”
“我是喝醉了，可我说的都是真的。”林书璞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了，或许是最近的神经过于紧绷，她太害怕会失去罗恕，突然就想把所有事情全都告诉他，让他知道这世界上有个人一直都很爱他，不想看他受伤，更不想让他出事，就算两个人不能在一起，她也只想让他平平安安地活着。
“我那时候虽然年纪小，可我也知道喜欢是什么。我每天都很想看见你，一看见你我就特别开心。为了能跟你待的时间长一点儿，我会故意把作业写得很慢，一些题我明明会做，可我就是要问你。还有几次我生病，你背我去医院。第一次生病是真的，后来有两次我是故意在下雪的时候穿很薄的衣服跑出去给冻病的，我就想让你心疼我。”
林书璞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在哭，情绪绷得很紧，固执地把自己深埋了十二年的感情告诉给他：“还有好几个女的来找你，托我给你递情书，我假装答应，等她们一走我就把信撕了。我知道这么做很坏，可我就是不想让你看见，我怕你会喜欢上她们其中的某一个人。
“后来你考上大学走了，我每天都担心你是不是在大学里交女朋友了。所以我不敢跟你联系，我怕真的听到你谈恋爱的消息。
“自从遇到你以后，我最大的烦恼就是我太小了，我想赶紧长大，长到能跟你谈恋爱的年纪。可我又怕就算我长大了，你也不会喜欢我。”
她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里带着很浓的哭腔，又有她自己不曾察觉的委屈。她本来就长得柔弱，这么一来更加看得人心疼。
林书璞不想哭，她知道自己这样很丢人，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跟前男友表白的女生，简直丢死人了。可她全都顾不得了，就算是丢人她也要说。
“所以后来你说你喜欢我，我根本就不敢相信，每天都像是做梦一样，没有一点真实感。你还总跟人说是你花了很多心思把我追到的，其实根本就不是。我早就暗恋了你很多年，只是我胆子小，怕你知道以后会不珍惜我，所以才不敢跟你说。
“我的担心一点都没有错，我们两个没谈多久就分手了，是你要分的。我不觉得意外，因为从一开始我就不相信你会一辈子喜欢我。”
罗恕的眼睛不知不觉红透，心脏像被她用手攥住，她每说一句话他就更疼一分，所有心绪全都被她操纵着，她想什么时候让他疼他就会什么时候疼。
“我今天跟你说这些不是想挽回你。”林书璞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可是没用，紧接着就有新的眼泪流下来，“我们两个既然已经分手了，我就再也不会回头。为了逼我离开你使了那么多手段，找了这么多人陪着你演戏，我不能让你白忙一场。明天我就回美国，一直到死的那天我都不会回来。也请你以后不要再去找我，不管我是前程远大还是走到了穷途末路，这些全都跟你没有关系，我用不着你一次次千里迢迢地跑过去看我。”
林书璞终于把要说的说完，决绝地转身就走。
罗恕追上去，把她拽到自己面前，揽着她单薄的肩膀把她箍进怀里，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没放手。
屋里的人全在看，罗恕冷冷地掀起眼皮警告性地盯了过去，寒声：“都他妈看什么！还不给老子滚！”
杨策和沙冠赶紧把人全招呼走，出门前帮忙把门关上。
房间里没有了任何杂音，只剩下林书璞在罗恕怀里挣扎的声音。罗恕紧搂着她，说：“璞璞，你再这么动下去我的伤口就要裂开了。”
林书璞果然停止了挣扎，一动不敢动地缩在他怀里。
罗恕深吸几口气，问：“刚说的都是真的？”
林书璞并不回答，她喝得半醉，眼皮往下合了一半，能知道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并且不会后悔。
她不敢动弹，只说：“你把我放开。”
“我从来没想跟你分手。”
罗恕实在对她没有办法，她今天的话打乱了他一切计划，他必须要告诉她：“跟你分开的每一天，我都很想你。”
林书璞剧烈一怔，睫毛颤了颤。
“实在太想你了，”罗恕的声音很哑，“想看着你好好长大，不想错过你人生里的每一个节点，所以才总忍不住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