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门口时停步，她转过身，叫他：“哥。”
罗恕心里猛然一击。
林书璞说：“我想知道，你有喜欢过我吗？真心的那种。”
罗恕直视着她的眼睛说假话：“没有。”
他并不了解自己表演得真不真，事实上他演过那么多戏，拿过那么多影帝大奖，以为没有什么是自己演不出来的。
到了今天却发现，演他不爱林书璞，实在是很难。
偏偏他这么拙劣的演技都能把林书璞骗过去，她是个太笨的女孩，他说什么她都信，傻得让人心疼。
罗恕要打碎自己在她心里所有美好的想象，继续说着：“璞璞，你记住，永远别相信男人说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这种话。”
林书璞噙着泪笑了，跟他一样说假话：“没关系，反正我也没真心喜欢过你，顶多也就是有好感而已。谁年轻的时候没对几个好看的人有过好感，这种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林书璞走了，每远离他一步，心上的裂纹就多一道，直到再也缝合不起来，人跟着破碎了一地。可是还好，罗恕永远不会知道她有多爱他，这是她为自己保留的唯一一点点自尊。
沙冠眼看着林书璞出了俱乐部的大门。
他跟一帮弟兄过来找罗恕，就看见从来骄傲得不可一世的男人弯下脊梁半跪在地上，在一颗颗地捡拾散落一地的檀木珠子。有一颗滚到了桌子>
他把捡到的珠子仔仔细细数了两遍，确认没有遗漏，开始用自己昂贵的纯白色衬衫把珠子一颗颗地擦干净，擦干净的珠子放进了自己口袋里。
他从地上站起来，捞起椅背上挂着的外套，谁也没看，径直朝外走了。
沙冠一帮人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因为他们明明看见，罗恕眼角挂了滴眼泪。
从来对人情冷暖表现得极端冷漠的人，竟然也是会掉眼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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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书璞回到家，曲绢也在，正坐在客厅里喝茶。这次她没像之前那样赶她走，而是主动走过去，叫她：“妈。”
曲绢放下茶杯，擡起头：“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就行。”
“我都想好了。”林书璞说，“我听您的话，跟您去美国。”
“这才对，哪有人跟自己前途过不去的。今天开始就收拾东西吧，帮你姥姥也把东西收好，我们一家人一块过去。还有，这个房子你还给罗恕，我在美国有房子，咱不受他这点儿恩惠。”
“好。”
林书璞一概答应下来，反正她都已经没有罗恕了，人生怎么发展都无所谓，她不在意也不关心，就这么过着吧。
曲绢很快把签证办好，定下了一家人的机票。
临走的前几天，林书璞生了场病，高烧不退，人昏睡着醒不过来。姥姥发现以后打电话给曲绢，曲绢说没事儿，小孩子失个恋而已，很快就好了。可林书璞昏迷的时间太久，姥姥又一次打通了曲绢的电话，说林书璞不太好，体温烧到了四十度，再这么下去是会死人的。
曲绢这才把林书璞送去了医院。
到了医院吃药输液，可人还是不醒，医生也说有点儿蹊跷，明明这点儿病不至于会这么严重。
曲绢去外头抽了两根烟，拿出手机给罗恕打了个电话：“再过两天我就要带书璞走了，你来见她最后一面吧。”
罗恕开车赶了过来。
进病房以前，曲绢说：“不用怎么担心她，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而已。不都说了吗，感冒这种病就算不治，熬过七天以后也会好，人体内都是有病毒抗体的。她跟你分手就像是得了场重感冒，等时间一过抗体一作用，人就没事了。小姑娘家家的，都喜欢长得好看的，可不见得能多长情。今天她喜欢你，明天见了别的帅哥，可能很快也就移情别恋了。”
罗恕默然不语。
曲绢看了看他，由衷地感叹：“不过找到一个比你还帅的男人确实有点儿难度。这也没事儿，到了国外去见见那边金发碧眼的帅哥，没准她就想换换口味了。”
罗恕还是什么也没说，绕过曲绢进了病房。
林书璞躺在病床上，短短几天不见她好像又瘦了些，露在外面的手腕细得一只手握住还有许多富余。
罗恕投了条冷毛巾给她擦拭额头和脸颊。她闭着眼睛，垂下的睫毛纤长柔弱，脸色苍白如雪，看起来睡得不是很安生。
罗恕很想摸摸她的脸，手指快碰到她时又停下来。他现在，连触碰她的资格都没有了。
那天晚上罗恕在她床边坐了一夜，他没合眼，一直用冷毛巾帮她擦脸、露出来的脖子和手臂，等她额上的毛巾变热他会换一条新的冷帕子。
到了第二天早上，林书璞的体温终于褪下去，没再烧了。
她还是睡得不安生，眉心紧紧皱着。脸色比昨天晚上好了些，唇上恢复了血色。
临走前，罗恕深深地看着她，说：“等找到姓周的罪证，我要是还能活着，就去找你，”顿了顿，他眼里闪过一丝不确定，喉咙空咽了下，继续说，“要是你还没忘了我，还在等我的话，我们结婚好不好？”
可惜林书璞一句也没有听见。
罗恕从医院离开的时候，曲绢叫住他：“这次走了以后，你应该就见不到她了。我也不想做棒打鸳鸯的恶人，可只有你跟她分手，她才能心无旁骛地去美国。”
罗恕没说什么。
曲绢问他：“既然你答应了跟她分手，不知道还有什么要求没有？”
这次罗恕没再沉默，他擡起清冷带红的眼睛看着曲绢，说：“你以后别再打她。”
曲绢重重一震，人僵立在原地。等回过神的时候，罗恕已经走了。
林书璞在那天下午醒了过来，姥姥高兴得盛了碗粥让她吃，曲绢坐在一边抽烟，说：“两天以后的飞机，你好好准备下吧。”
林书璞慢吞吞吃着粥：“好。”
出国的前一天，林书璞搭高铁回了趟安宁镇。
她去了老家所在的宅院，那里被罗恕买下来，修建成了一座北欧风格的别墅。后院靠墙的地方长着一棵有几百年历史的老槐树，躯干离地不到半米的地方有个能供两个拳头伸进去的树洞。林书璞小的时候经常会来对着树洞说话，说过的话写在纸上，放进一个小小的铁盒子里，铁盒子上了锁扔进树洞，她再把地上的杂草和落叶塞进树洞，一直以来都没有人发现她的秘密。
如今老树还在，树洞里的杂草和落叶几乎快要填满。她把里头的杂物拿出来，坐在地上对着树洞说了会儿话。
“我十岁那年开始喜欢罗恕，当时年纪太小，还不太明白喜欢是什么，只是觉得每天都很想看见他，看见他的时候我的心就会跳得很快。我会担心自己长得不好看，会很注意自己的模样打扮，每天穿的衣裳我都费了些小心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来。当他跟别的女生走在一起的时候，我心里会很不舒服。我妈那个时候应该就发现了，她觉得我有点儿早熟，这样下去不好，所以她才故意让我认罗恕当哥哥。我不想让罗恕当我哥，因为兄妹没办法永远在一起，而我想跟他永远在一起，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后来我长大了，又见到了他。我好高兴我是个大人了，只有大人的爱情才不会被人说三道四。我还是很喜欢他，比以前更喜欢。我是个很难感知到快乐的人，但每次跟他在一起，我都很快乐。我每次看着他，想得最多的事是，要是能永远跟他在一起就好了。
“可是永远太长了，原来我真的等不到。”
林书璞说了很多很多话，说完她从包里拿出一沓纸和笔，在上面一字字地写：【哥，以后我的愿望就不是你能喜欢我了，而是我能不再那么喜欢你。】
写完把纸条折起来，放进铁盒子里。里面躺着许许多多张字条，基本都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泛黄，最终会永远消失在岁月里，只有树洞能知晓她不可言说的少女心事。
她把铁盒子放进树洞，拿枯草杂叶重新把树洞填上，从地上站起来。离开别墅的时候她点开门锁设置，删除了自己的指纹。
反正以后她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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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书璞出国的那天刚好是5月17日，她的二十岁生日。她原本无比期待这天的到来，以为自己真的能在这天正式成为罗恕的妻子，却原来是她想得太多了。
家里人谁都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就还当普通的日子来过，她连句生日快乐都没有收到。
京市下了场雨，航班并没有延迟，正常时间起飞。
罗恕来机场送她，站在人群后面，她没有看见。
她也不知道一个没多少人关注的名叫“书里有璞玉”的微博小号里，那天多了一条博文。没人知道博主是谁，他的那句话是说给谁的。
「书里有璞玉」：
【生日快乐。】
【没能娶你，是我不够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