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觉自己唐突了她,手收回去,身体也收回去,背往后靠在真皮椅背上。炎热的夏季,车里开着空调,他仍是感觉到一股热意。
车窗降下来,他一只手臂搭窗沿上,很想抽支烟驱散内心的躁动。但有林书璞在,他不能抽。
脸侧向一边,看向窗外粉刷成明黄色的一堵墙。几秒时间过去,他才终于有勇气重新看向身边的女孩:“不开心了?”
“你给了田医生一百万?”她问。
“是。”
“有必要吗?我又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只是一条小小的伤口而已啊,上次去那家医院治得不是挺好的吗,挂号费加上医药费总共连五百都没花,你干嘛还带我来这里啊?还一给就是给人一百万,你就算有钱也不是这个花法啊!”
“田医生是祛疤方面的专家。”
“那又怎么样,他再怎么专业也值不了一百万!你一下子为我花这么多钱,你让我怎么还你啊?”
罗恕气笑了:“你觉得我把你害成这个样子,还能让你还钱是吗?”
“不是你害得我,真正害我的人已经被抓进警局了。还有,你别打岔,我们现在是在说钱的事。我觉得你真没有必要带我来这里找那个什么田医生,你现在去跟他说,说我们不在他这治了,让他把钱还你。”
“我说过了,田医生是祛疤方面的专家,不找他给你治我不放心。一百万跟你这张脸比起来算不了什么,如果能确保你脸上不会留疤,就算他张口跟我要一千万,我也会给他。”
“……”
林书璞今天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脸这么值钱。
为了确保她脸上不会留疤,罗恕可以付出远超过原本价值的一笔巨额医药费。
她知道罗恕一向对她很好,从一开始,不管是因为同情她还是什么,他就在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地疼。后来曲绢非要让两个人结成干兄妹,他更是把她看成了妹妹。
是因为自动代入了哥哥的角色,所以才会这么关心她的吗?
林书璞心里紧着一根弦,过去很长一会儿,突然开口:“哥,你是不是怕我脸上万一留了疤会嫁不出去?”
最近每次听到她叫哥,罗恕就无比烦躁。
他把无名火压着,语声平静:“你不会嫁不出去。”
“万一呢,万一我这辈子就是嫁不出去呢?”
“那我就养你一辈子。”
空气骤然间静下来,时间好似停滞。
一直过去很久,林书璞的心才后知后觉地噗通、噗通,擂鼓一样剧烈跳动起来。
脑海里形成一个想法。
她这辈子都不要嫁人了。
这样罗恕就能一辈子都跟她在一起了。
-
那晚袭击罗恕的人叫张骏,警局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审讯,张骏仍然坚持说是他自己看不惯罗恕才想划花他的脸,而不是受了谁的指使。
警察把这个消息告诉给罗恕,罗恕并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问:“能不能安排我跟他见一面?”
张骏被带到一间黑乎乎的审讯室,里面没有窗,正中间的位置放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顶上亮着昏暗的灯。
罗恕从外面进来,关上门。张骏原本在椅子里坐着,看到他以后朝后面张望了下,没看见有其他人来。
而罗恕开始摘腕上的百达翡丽纪念款手表,摘完以后放在桌面上,接着慢条斯理地折了折衬衫袖子。
他脸上的神色平静到有些异常,没等张骏猜出什么的时候,领口突然被他蓦地揪住。
罗恕如拎一只死狗般把他拎到墙边,砰地一声往墙上砸。他感觉后背骨头快碎了,刚嚎一声,胸腹部被罗恕曲起的膝盖猛地顶了下。
张骏疼地在地上滚来滚去,求救一样想去开审讯室的门,后衣领又被罗恕抓住。
罗恕发了狂一样地揍他,打的全是虽然疼但不容易被人发现、又不会被人检查出有问题的地方,就算张骏想告都没法告。
罗恕从来没有这样强烈地想杀了一个人,情绪半点不受自己控制,体内好像藏着一头嗜血的野兽,如果不是有法律的条条框框限制着,他甚至想在张骏的这张脸上划上十道口子!
张骏被打得惨叫个不停,罗恕捏住他的脸,眼中冷意森森:“你还敢叫!你拿刀划她脸的时候,你知不知道她有多疼!”
罗恕说一句,打一拳!张骏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被打碎了,哭着求饶:“你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就算敢,也没这个机会了。”罗恕直起身,慢条斯理放下折起来的袖口,扣好袖扣,拿起桌子上的手表戴上。他的情绪一下子沉得很稳,跟刚才那个打红了眼的疯子判若两人。
“知不知道杀人未遂会被判多少年?”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让人心里陡然一紧。
张骏抖着唇:“我、我没想杀人,我就想给你一点儿教训而已。”
“这话你留着跟法官说。”
罗恕没再看他,单手抄兜迈步朝门口走,开门前留下最后一句:“你猜猜法官是信你还是会信我的律师?”
张骏心里涌过一阵恶寒。
听罗恕的意思,根本就是不打算让他从牢里出来!
他不明白罗恕为什么会有这么大恨意,明明划到的是个小女孩的脸,又不是他自己的。
那女孩不就是罗恕的一个狂热粉丝吗?
至于为了个脑残到会替偶像挡刀的女孩,把他赶尽杀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