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喜日(1 / 2)

喜日

腊月二十四,夜。

院子里的桌椅来不及收拾,贺年先将金麟儿头上沉重的凤冠取了下来。

山里已静。院里院外的红静静地透着喜色,凭寥寥灯火亮着。

金麟儿坐在床沿,双手叠在膝盖上。

她活这么多年,头一次这般欢欣又紧张,若不是那屋里的红烛,她那红透的脸就该被贺年瞧个分明了。

她伸了伸头,往屋外瞧去,满心忐忑。

她奇怪着贺年怎么还不回来,又想着贺年还是慢些回来。

满心忐忑的金麟儿拍了拍微烫的脸……嗯,还是慢些回来。

……只是贺年不在,她穷极无聊。

穷极无聊的金麟儿又擡了擡脚尖,水面带着水面上的花瓣这便溅了起来。

贺年来来回回端来了两个盆,一个给她擦了脸,一个给她泡着脚。

金麟儿撅了撅嘴,又吐了口气。她双手托腮,放弃了端了又许久的温文尔雅的坐姿。

可她一放弃,贺年就跑了回来,害得她又不得不连忙坐好。

这次贺年带回了一个摆得精致的果盘。他一来便挨着金麟儿坐下,将金麟儿最喜欢的一瓣金桔喂到她嘴边。

金麟儿没喂过谁,但她有样学样。可正当她拿起一个的时候,贺年又放下果盘蹲下了身。

他给金麟儿揉腿,用着娴熟的手法。

金麟儿:“……”

她有些愤愤地将那果子蛮横地塞进了贺年的嘴里。

而贺年只是冲着她一乐,又专注着揉腿去了。

金麟儿有些不可控地沦陷在那娴熟里,心里一丝的愧疚也越放越大。

“你这都,跟谁学的?”

“跟阿姐。”贺年乖乖应道,“阿姐说,女子睡前,都是这样的。”

金麟儿心里又一丝愧疚,为贺宵生的。

“夜很深了,”金麟儿微颤着音,轻声道,“不用再弄这些了。”

“哦,对……”贺年擡头对着金麟儿反思道,“阿姐说过,夜深了不可多吃。我、我不该准备这么多的……”

“……”

金麟儿龇了龇牙,才算忍下了咂嘴的冲动。

这不怪贺年,得怪自己,怪自己喜欢的是贺年这个呆子。

重整旗鼓的金麟儿准备再开口,却被大门外的两声叩先截了话锋。

金麟儿正要起,贺年又添了水再试了温,匆匆忙忙地赶了出去,誓要什么都不给金麟儿亲自动手的机会。

“没应啊……”门外的声音喃喃着,“也是,这会儿该是睡下了……”

“阿、阿爷?”贺年连忙将门推得再开了些,侧身道,“阿爷,您怎么来了?”

龙王没进去,示意贺年自己站门口就行。

“我替你阿姐来送礼。”

贺年抱着从龙王手里接过来的贺礼,踧踖道:“阿姐她……”

“你阿姐在凡间呢,还托我再捎了封书信给你阿爹阿娘,让他们别挂心来着。”龙王朝着院里探了探身子,转而道,“就你一个?麟儿呢?”

“麟儿现下不便下床……”

“哟~”

“她在泡脚。”

“……”

龙王是位尊贵的古神,他不会对着自己的亲孙咂嘴,他只会蹙蹙眉头。

没意识到半点不对的贺年再次侧了侧身,道:“阿爷,已经很晚了,要不歇一晚……”

眉头来不及舒的龙王连忙擡手制止了贺年。

可笑,这么间小小的宅院,他还留下来,他怕是真疯了!

“阿爷还有事儿,就不歇了。你,你呢,”龙王再次忍下了咂嘴的冲动,斟酌道,“你和麟儿早些歇息吧,啊,歇吧。”

说罢,龙王叹着气走了。

金麟儿缩着脚在床上,脑袋枕在膝上,摆弄着步摇下的流苏。

那是贺夫人送的。

那是在婚宴的前几天,贺夫人单独领她到屋里,将这步摇和一幅画像交给了她。

“你阿娘每次见我,也很怕我。但是怕我,又总来寻我。”贺夫人将步摇簪在了金麟儿的发上,一手顺下了流苏,“她也喜欢步摇,你很像她。这是我在她二次怀胎时为她准备的生辰礼。如今,也算是送到她手里了。”

“……贺夫人……”

“贺年他年长你许多。这日子定的,是仓促了些……”

日子,是贺夫人在贺年领着金麟儿上门时,故意提出要定下的。贺夫人之所以定得仓促,是心里还有气,故意刁难金麟儿的。没承想金麟儿当场应下,反还问懵怔的贺年是不是反悔了。

“不仓促!我喜欢贺年。可能您还不太相信我,但我真的喜欢贺年,非贺年不可的喜欢!以前、以前那些是……”

贺夫人擡手,打断道:“下次再见,就该改口了。得了空练练胆,可别到了时候露了怯,闹番笑话。”

贺年坐回金麟儿的身边,又给她捏起肩来。

“你身上的气味……龙王来过?”

贺年双手撑着后倾的身子,看着趴在自己身上嗅了嗅,又仰头发问的金麟儿。

他耳朵一烫,支吾道:“嗯……阿爷替阿姐来、来送贺礼。”

金麟儿点了点头,直回了身子。贺年跟着金麟儿,也直回了身子。

“阿姐她,还在凡间?”

“……嗯。”

贺宵的事情,贺年本是不知道的。

但在婚宴前,忙着操持的贺夫人收到了贺宵的回信,说是不回群海,也不去姜午给贺年道贺了。

贺夫人顿感不妙,接连去了数封书信,但最后等来的只有一纸上的几句致歉。

腾不出空闲来的贺夫人只能找来了贺年,粗粗问了一嘴。但贺年也不知其中始末,贺夫人只得悬着颗心先继续顾好婚宴。

龙王不巧听见了那一嘴,忖来忖去去到了凡间。

这一去,如他所忖。

“庞国那个小道士,记得吧?叫迟钦的。你阿姐啊,被他缠住了。哎别慌,你阿姐是自愿的。不过这事儿啊,我有分寸,你呢就先别同你阿爹阿娘说,特别是你阿娘,那脾气一上来,怕是要去凡间将你阿姐抢回来。”

“那、那阿爷为何,要同我说呢?我,我怕我……”

“哎,放轻松~阿爷就是嘴巴把不住门,不找谁说点什么,这嘴合不牢。”

“……”

身兼大任的贺年满脸写着“有事”,还在院里和各间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踱步,一副如临大敌不知所措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