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若有一日,有谁来告诉她,扶奂是在诓她、骗她,她肯定也是不会信的。
因为那是扶奂啊。自她来到这天地之间,朝夕相处的存在。
扶奂淡淡道:“有的时候,你的剑,并不能左右旁的谁对你看法。位高权重的上神的一句话,就能让所有的刀剑都指向你。这一点,业在第九重天,该是有所体会。”
有所体会的业挺了挺本就板直的身子,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出来,似在不满什么。
“若龙是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的兽,那现下我们就都中了他的奸计了;若业真是什么背地里告密的小人,此刻来兴师问罪的,就该是谛君了。”扶奂见一听训就开始漫不经心的阿嬗,微微严厉道,“你应该不会希望因为自己的莽撞,害得龙,被迫被哪位上神,结了契吧?”
阿嬗一个激灵,连忙摇头。
扶奂有些恼。每次只有搬出前山那些兽,阿嬗才能多多少少将他的话听一点进去。
“你啊,迟早是要出去见神的。日后若还这般莽撞不计后果,被谁利用了,可怎么办?”
“唔,找扶奂?”
“……我不是真的让你来想办法的,是要你长长记性的!”
“哦。”
“我刚说的都记下了吗?”
“嗯。”
“真的?”
“嗯!”
“下次再有谁挑衅你,怎么办?”
“不能轻易被对方挑衅了。”
“嗯,对。”
“到底能不能打,还得问问扶奂!”
“……”
业小心地看着这般仍能把架子端得稳稳当当的扶奂,心里的敬意像是波涛一样一层接着一层。
而扶奂只是太气了,气得一时不知该如何气、如何恼。而阿嬗在因为没有等到扶奂的回复从而以为是自己答对了后,冲着扶奂一笑。就是这一笑,扶奂的气便消了一大半儿。
罢了罢了,这也算是有所进步,再慢慢教罢……
“很晚了,都回去歇息吧。”
“师兄,课业上我还有些不太懂的地方。”
“唔?”刚起身的阿嬗连忙又坐了回去,道,“那、那我也不走。”
“业的课业和你的不同。他的问题,你听得懂吗?”
“我、我随便听听……反正我不走!”
阿嬗耍赖一般卧在案几上,双手挂在了案几外。扶奂知道她还把方才诓她的话挂在心上,无奈着随了她。
业一个一个地问着,扶奂一个一个地答着。夜越来越深,阿嬗的脸埋在尉迟皞的身上,已经睡着了。
业几次视线瞥向阿嬗,扶奂只是拿着书简看着。
“你是想问,阿嬗这番,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业一个激灵,拱手不言,看起来老实诚笃,实则是等着扶奂给个解释。
扶奂放下书简,看着阿嬗,良久才道:“你不擅剑术,阿嬗需要入睡。她同你一样,只是与其他的神,有着不一样的地方罢了。”
“可是,就算如此,阿嬗还是与其他的神,显得太过反常了些。”
“人有千姿百态的人,兽有千姿百态的兽。凭何我们神,就非得一个模子?”
业垂了垂头,斟酌着,还是说道:“听闻每次地界授业,扶奂师兄都在。那师兄可从那些人的嘴里,听过‘魔’这一词?”
“你是想说,阿嬗是魔?”
业又是一拱手,道:“不敢。”
“你是未来的谛君,不该总是这不敢、那不敢的。”扶奂起身,将阿嬗和尉迟皞一并抱了起来,“阿嬗和其他的神一样,诞生在第九重天最东边的神婴池。我收下她,是因机缘巧合,我去的时候她刚好诞生。如今她来姜午已有五年,对天上来说,不过五天。你若存疑,可去问问看守神婴池的池婴上神。那日他也在,阿嬗的事情,他该还有印象。”
“我自是信师兄的!”
扶奂转身要走,突然又停下步子,擡头看了看靠着结界撑起的屋檐。
神的出现,已有千余年之久;四方宅至今,亦有千余年之久。经年风吹日晒的,四方宅的各个屋子破损不一。虽说靠结界撑着也坏不到屋子里去,可是照这情状下去,不过百年,阿嬗就该没有完好的屋子睡了。
而这,也是扶奂应下谛君,收下业的原因。
对木工这种敲敲打打的差事,天上那些神是不屑的。以至于千余年了,了解修缮建造的神是少之又少。
“得了空,帮我修修。”
业就是那个少之又少的神。但碍于谛君,他喜欢与否、天赋如何,他都碰不得这搬不上台面的手艺。
转日,阿嬗抱着书简打着哈欠去往客堂的时候,瞧见了在屋檐上敲敲打打的业。
阿嬗揉了揉迷瞪的眼,重新往上瞧去。
“别看了,把地上那些木材弄上来。”
嗯,这么令神讨厌的语气,是业没跑了。
莫名被语气冲了的阿嬗擡擡手指,将地上那些木材一并丢到了屋檐上,随后就抱着书简带着尉迟皞去了客堂。险些被木材砸到的业正准备找阿嬗理论,但对方早就消失在了拐角,根本不给他理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