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奂说着,拽起了被褥。
谁知阿嬗这次手劲是更大得厉害,一番拉扯中扶奂竟没讨到半点好处。
“我我我、我困了,要睡了!”
护住被褥的阿嬗连忙往里侧滚去,将自己蜷成了一团。扶奂不再欺负她,放下床帐后,便回到桌边继续看书。
虽说目光留在书简上,可有一半的心思,都在阿嬗身上。
扶奂发现,虽然阿嬗就躺在床上乖乖睡着,可自己没瞧见她,总放不下心来。
有没有踢被褥,捂着会不会热……有没有做梦,会不会着魇……
也不知是纠结到了几时,扶奂终究还是放下书简起了身,走到床边撩起了床帐。
阿嬗睡着的姿势,总是蜷成一团。她几乎贴着床沿,而那被褥连她半身都没盖住。
至于她带来的枕头,更是在被褥之后。
扶奂提了提被褥,要往她身上盖去。大抵是扰醒了阿嬗,只见她翻了身,往自己蜷来。
阿嬗这一动,扶奂又是两只手擡在半空不知如何安放。直到阿嬗在自己身边停下,扶奂才迟钝地将被褥盖在了她的身上。
“扶奂……”
“……嗯。”
“呜……不要背书。”
扶奂一声轻笑,带着无奈。
“……扶奂……扶……呼……”
阿嬗再蜷了蜷。扶奂待她停下后,才继续轻拍着。
不知为何,扶奂很喜欢这么轻拍睡着的阿嬗。
就像是在无月无星的暮夜里提着一盏灯。纵然风冷,纵然夜长,也有了些许……嗯,安心。
他不再担心暮夜无光,也不担心白昼骤雨,阿嬗好好地在自己跟前,他便能安心。
扶奂转醒时,阿嬗正抱着自己的手臂,睡得仍是沉。扶奂微微一惊,他不曾想过自己会有睡着的一天,一觉便是天亮。
扶奂小心地掰开阿嬗的手,小心地将倚在床柱上的身子支了起来。
阿嬗醒时,扶奂已在客堂许久。阿嬗一副迷迷糊糊睡不醒的样子,扶奂盯着书简目不转睛地把《神谱》递给了她。
阿嬗撑着自己的头,含糊不清有气无力地念着那些名字。
良久,扶奂忽而道:“近几日,你回来得都有些晚。”
“啊?哦……”阿嬗支了支身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清醒些,“就是没画完,怕多欠一个课业,所以在前山多耽搁了一会儿。”
“作画难不倒你,怕是在外头玩疯了,忘记回来了吧?”扶奂的余光里是阿嬗缩了缩脖子的模样,他顿了顿,又问道,“是这几日,瞧见什么新奇物了?”
“我见到了狐!它比书简上画的,还要好看!”
扶奂终于正眼去瞧阿嬗。阿嬗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喜,这欣喜只有她去前山的时候才露出来过。
他突然想起昨夜阿嬗的梦呓,他突然想到最后那两声唤的会不会不是“扶奂”,而是“狐”。
扶奂收回目光,淡淡问道:“你喜欢?”
“嗯!扶奂扶奂,等我飞升入《神谱》,我可以选它做我的契兽吗?”
“不可以。”
“为什么啊?!”
“狐的九尾已经有很多神预定了,加上它有几百年没有从壳里出来,怕是要引来神的疯抢。狐的九尾是上乘材料,可以炼作任何仙器;狐的皮毛在兽之中也是顶好的……”扶奂见阿嬗怏怏的,用着稍稍缓和的语气道,“狐不是什么厉害的兽。等你入了《神谱》,再给你挑只好的。先背书吧,后日我要去第九重天,给那位飞升的上神道贺,回来后要取犀渠身上的材料,届时你一并跟来瞧瞧,长长见识。近几日欠的背书,这两日一并补上。”
阿嬗还在不能收狐做契兽和犀渠受难的悲戚中,忽而又听到欠的背书要一并补上,登时觉得更悲戚了。
阿嬗震惊地掰着手指头,不确定道:“六七日的背书,都、都要……”
“嗯,都要补上。”
阿嬗一脸生无可恋,扶奂心底倒是生出一丝得逞的得意来。
扶奂催促道:“快背。”
阿嬗撑着脑袋,含糊不清的声音比刚才要洪亮些,可很快又歇了下去。
前山。
狐在一处隐蔽的树影里蹲着,忽地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龙吓了一跳。
“白泽说近日瞧见你了,我本是不信的。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再出来的一天。”
狐弓着背,龇着牙,一副随时要打一架的架势。
“你这是什么态度?!若不是我,上一次你连回到壳里的气力都没了!”
狐低吼了两声,龙无可奈何地直了直身子。
“好嘛好嘛,对不起对不起,当时袖手旁观是我不对。可我哪知道啊,天帝居然会亲自来姜午取你的尾巴。那家伙和谛君不一样,一个是眼尖、一个是耳尖,抓着我一个余光了不是?但是天帝出手确实阔绰,就那什么什么仙丹妙药的,保你修为再上一层……等会儿,你这修为,那些神给你的,你不会一个都没用吧?”
狐甩了甩尾巴,显得很不耐烦。
“你啊,真是倔。每次有神来取你尾巴和皮毛,你都能闹得整个姜午都不太平。哎,我记得你上次说,以后都不会再出来了。你这么倔,是什么让你改了主意了?”
狐撇开了头,是不愿再搭理龙。
龙笑了笑,也不恼,说道:“是因为阿嬗吧?白泽同我说阿嬗刚瞧见你,你就跑没影了,我还以为你会像讨厌那些神一样,也讨厌阿嬗呢。哎,别这么凶嘛~这姜午的兽啊,没几只不喜欢阿嬗的,又不是什么丢脸面的事。”龙见狐又不搭理自己了,转而道,“阿嬗啊,欠了好几日的背书,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两三日的,怕是都来不了了。怎么,你找她,有要事?”
狐踌躇了两步,转身要走。
见狐要走,龙又慢悠悠道:“扶奂那脾性啊,想来就算阿嬗挺过了这两三天,他还能为难阿嬗好一阵子,还是想点法子弄些什么,让阿嬗讨好一下比较好。哎我听说扶奂一直在找那朵自带光泽的花,你知道在哪儿吗?”
狐没有作答,自顾自走远了。而龙只是笑了笑,往后山瞧了瞧,随后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