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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神(2 / 2)

阿嬗撇撇嘴,扭头不去搭理幻了人形的龙。

龙笑得得逞,一边给她擦了脸,一边噤声不再逗她。

扶奂还没成为姜午山神之前,神对兽是滥伤滥杀。兽的身上有许多材料,可以制成仙器、炼作丹药,加上兽可以回到壳中愈伤、再生,故而神根本不在乎他们在兽身上落下过多少伤。

在扶奂成为姜午山神之后,扶奂向天帝和谛君请示,立下了预定材料的规矩。有想要材料的神可以来报备,每三十年会集中采集一次,避免了某位神因为需要某一个材料就对某只兽下杀手的情况。但这样的规矩施行久了,难免会有神觉得等集中采集麻烦的,便又有了飞升的神可以与某只兽结契的规矩,再有神想要哪只兽身上的材料而那只兽又结了契,就得与该兽结了契的神商议。

而龙不一样。

龙是唯一一只修出了人形的兽,也是唯一一只敢找神打架的兽。虽然许多神都想要他,可他就算是因为单打独斗或是技不如神负了一身的伤,隐入群海回到壳里,也不愿与哪位神结契。

他是非常古老的兽。据他自己所说,他的年岁要比天帝和谛君还要长久些。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不仅修了人形,更是没几个神能做他的对手。

兽的死亡会回归壳的状态。有的兽不想再负伤、被杀掉,选择一直呆在壳里;有的兽从神那里得了好处,也愿意交换自己的身体。

可不管是哪一种活法,对兽来说,都是可悲的。

崖边长着一棵草,是坎精的口粮。这草一天只能长出这么一棵,坎精一天也只能吃到这么一次。

坎精这个名字,是阿嬗给取的。扶奂让阿嬗每天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植被或是新的兽,都画在《百草绘》和《百兽鉴》上。扶奂在阿嬗回来后会查看一下有没有重复的,没有重复的植被会由扶奂来起名字,而阿嬗因为听得懂兽语、听得见兽的心声,那些新的兽便会由阿嬗征得兽的应允后定下名字。

坎精因为体型和胆子都很小,故而扶奂之前并未发现过它,也并未发现过总是一下子就被坎精叼走的那棵草。

这几日阿嬗想尽了办法从坎精的嘴下护住那棵草,可坎精的身手敏捷,几次夺下草后便跑没了影。于是阿嬗昨日托了白泽,让它提前找找那只坎精,提前控制住它。

无奈的是,白泽寻了那只坎精一日,也没能寻见。

眼见着那棵草要长出来了。阿嬗和白泽趴在地上,紧紧地盯着。阿嬗的手握着笔,随时准备落在《百草绘》上。龙见他们这般努力,不好意思独自在一旁看热闹,便学着他们,一并趴了下来。

那棵草长出来的时候,阿嬗是欣喜的;坎精猛地蹿进来的时候,阿嬗是惊吓的。

阿嬗忙让白泽摁住坎精,庆幸的是白泽真的摁住了。可白泽也被吓一激灵,一爪子下去用了不小的气力。

阿嬗又忙让白泽稍稍擡擡爪子,庆幸的是坎精没负什么伤。可白泽一激灵还没过去,收的气力多了,又让坎精冒了头出来。

很快是两只爪子,再很快是半截身子。白泽慌得不知所措,阿嬗乱得将一旁的龙给拽了过来。

龙一个踉跄,差点和被摁在地上的坎精来了一个友好的亲亲。

“快,快抓住它!”

龙有些无奈又愤愤道:“我堂堂一条龙,活得比神久,是第一只修炼成人形的兽!不是拿来给你捉小坎精的!”

“你不帮我,我也不帮你画海里那些植被了!”

“……”

龙认命,龙帮忙。

等阿嬗好不容易画完后,坎精也在龙的手心里蹬了好久的腿了。龙一边捏着坎精,一边盘腿托腮,他有点想不明白,这么点个小家伙、连神都觉得无用的兽,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气力?!

龙得到阿嬗的示意后松开了坎精。坎精一跃咬下草后,便飞快地跑远了。

坎精跑走后,龙趁着阿嬗还在补充,下了群海去寻海底的植被,白泽则拿了之前放在前山的书简来。

这书简上,只画着群海的植被。阿嬗曾向扶奂提过要帮龙的事情,可扶奂回道“会耽误课业”,阿嬗便不敢多提了。虽说不敢提了,但她还是帮着龙偷偷画,毕竟也不是每日都有这新的植被或是新的兽。

偷画的事她瞒着扶奂,扶奂不准的事她也瞒着龙。那时候的阿嬗只顾着眼前的好,不懂深谋远虑、不计长远之事,见日升月落,度夏末冬初。

阿嬗画着龙带来的与姜午完全不一样的植被,问道:“龙,你为什么修炼啊?”

龙一条腿在崖边悠哉晃着,回道:“一开始是不想输给那些神,因为输了就可能被迫结契。后来我发现,神都很好看,于是我想修出人形,也有一副好看的皮相。”

“变好看,可以干什么?”

“会得到很多喜欢啊!比如说,我和扶奂,谁好看?”

阿嬗仔细地瞧了瞧向自己凑过来的龙,认真道:“扶奂好看。”

“那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扶奂?”

“更喜欢扶奂。”

龙直回了身子,笑了笑,道:“就是这么个道理~”

“哦~”

小小的阿嬗第一次有了好看才会被喜欢的道理。

“不过你嘛,”龙捏起阿嬗的脸,端详着,说道,“你确是我见过的,最丑的神了。以后啊,肯定没谁喜欢你。”

“……嗯?!”

入夜,扶奂见天黑了,便来了前山。有兽见扶奂来,知道他是来寻阿嬗的,不等扶奂开口问,便指了方向,待扶奂提脚离开后才往黢黑的树影之间再隐入了几分。

扶奂寻到崖边,见到了蜷在白泽身上的阿嬗。

阿嬗睡得正沉,被扶奂抱进怀里也没醒。

龙在感知到扶奂后,就幻出了龙身,在与到了崖边抱起阿嬗的扶奂对视过一眼后,才没入群海。而白泽在阿嬗被抱起时才察觉到动静,见是扶奂后慌忙起身,躬着身子退去两步。

神是无需入睡的。姜午随了凡间,暮夜对神来说是无用、是麻烦。于是在千余年前,神便搬去了永无暮夜的第九重天,只有扶奂回到了这里。

前山间,有会在暮夜里发光的植被,隐隐照亮了回去的路。

阿嬗在扶奂的怀里缩了缩,扶奂的步子便再缓了缓。

下意识地。

他想过许多次,这些下意识的因由,但每次都以无用和一声叹气为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