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尉迟皞。”
应佚朝向阿嬗。看似沉着,实则惶惶。
“想他做什么?怎么,收他作弟子一事,你怕我反悔?”
“尉迟皞的命数,我看不透。”
“是有何异常之处?”
阿嬗回过身子,道:“看命数,他本该与我毫无半点因缘。可……”
可凡间那夜她准尉迟皞入屋,她用仙术让尉迟皞看到了缘后,她又看了几次,每次都是都与那晚一般无二。
就算尉迟皞今日来了四方宅,她又应下尉迟皞收他作弟子,可他们的缘也只多缠上一根。而那些没缠上,依旧不依不饶。
这有违她看过的缘。
其他的缘,因缘不够,机因未到,是连缠的心思都没有的。
不会像尉迟皞那般,誓要纠缠到底。
“其实,尉迟皞与你……”应佚默了默,才接着道,“你们之间确实无缘。至于他如今诸般,我和沉业觉得,会是帝共的一步棋。”应佚见阿嬗投来目光,解释道,“也许,帝共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尉迟皞来结这个缘。凡间那次遇险也是,拿尉迟皞做靶子,就等着你在将军府外现身,事后抹了凡人的记忆,可谓是滴水不漏。帝共这是拿准了你会护着你的子民,便拿你的子民来挟制你……”
“不无道理。”
“那……”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阿嬗……”
“他于我,有过救命之恩。若他真是帝共的一步棋,我且带他破局就是。”
“若他真是帝共的棋子,那他那日与你的结缘,不过是帝共算计好的,哪论得上救命之恩?!”
“是遢山之役。他曾助我封印,引我归路。”
“遢山……”应佚不可置信道,“是那半缕残魂?!”
阿嬗点了点头,应佚倒吸了一口气。
神人大战后,落败的寥寥数人躲入靠近鬼界、怨气四溢的遢山。同样好不到哪去的神姑且偃旗息鼓,休整再战。
话是这么说,可敢再战的神,却一个没有。
当时,龙王正负伤,又挨了飞升的天雷,在海底动弹不得。阿嬗比龙王飞升得晚,同样是负伤时挨了天雷,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那寥寥数人放言即将出山弑神后,有神来到了姜午山。
他们得知阿嬗成了姜午山神,想她出山,剿灭那寥寥数人。
阿嬗拒了。
“姜午山神不敢去?说出去,怕是要辱没你师尊的名声!你师尊若还在……”
“我师尊在又如何?真算起账来,屠姜午山的,是你们这些神。我没帮着人,送你们去见你们的谛君,已是仁慈。呵,师尊若在?好啊,我连他一起揍。”
“什……”
“姜午如今,我为山神,我说什么,便是什么。怎么,不服,来打?”
“你……粗鄙!”
“哼,打不过就打不过,非要找个台阶下。”
可阿嬗最后,还是去了。
“再等等,会有神……”
“他们敢来,凡间的猪都能上树了。应佚,若这一战我身死,便让这仙体散了吧。这尘世间纷纷扰扰,我走过一遭,不想再走了。恼什么?我若死,算是给你的主子偿命,你该高兴。”
应佚高兴不起来。
他将龙王从群海海底捞了出来,一起去到了遢山附近。
离阿嬗启程,已有两日。他们赶到时,遢山已被立了结界,那寥寥数人再出不了遢山了。
应佚疯了似的在遢山附近寻阿嬗的身影。他们冒着大雨找了一天一夜,才在一个瓦砾堆下,找到了奄奄一息昏迷不醒的阿嬗。
而直到阿嬗醒来,应佚才得知那助过阿嬗的半缕残魂。
那残魂残缺得照不出半点生前模样,且很容易就被滔天的鬼魇撕碎。阿嬗当时便将他和红丝织在一起,织成了一只红蝶。
但应佚在找阿嬗的时候,并未发现什么红蝶。而后他应阿嬗的意思,在凡间也寻过几次,同样无果。
他以为,那样的残魂,该早湮灭了才是……该早湮灭了才是……
“且再看看吧。他虽资质出众,但逸乐惯了,未必熬得过这三年。”
“嗯。”
应佚看着阿嬗缓缓走远的身影,忽而又开口道:“沉业在找解开鬼结绳的法子了。等找到了,你会解开和尉迟皞的鬼结绳吧?”
寥寥灯火间,阿嬗缓缓侧过身,点了点头。
“若我先身死,会连累他入九重塔。但是,我不会和谁再结下一条。”阿嬗看着应佚,道,“既有此劫,命数或尽,何故多留?”默了默,她又道,“你既和沉业过从甚密,下次见他,提醒提醒他,凡间气数乱,鬼魇更是盛,闲来无事就多顾顾凡间,别总盯着我的姜午不放。”
阿嬗离开良久,应佚才恍惚地擡了脚。
他去了第九重天,去到了云端。
云端之后,是天轨。可真正见过的,只有天帝,能听见天轨之声的,只有谛君。
白泽瞧见,远远的云端之上,应佚和沉业远远地站了站,很快便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