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唔,是要说什么来着……
眸子里映着清冷模样,无悲无喜,不惊不扰。风拂过鬓角,一时分不清是谁的发丝。
一团浆糊……
尉迟皞寻到了那双微凉的手,却觉得不够。脸上炽燎再盛,烧得他甚是无措。
若说他以前多希望那位颜如玉和应佚有什么别样的关系,那如今,他便多希望阿嬗和应佚的关系能有多浅薄。
阿嬗,是活了千余年的山神;应佚,是守了山神千余年的仙侍。想来情分再浅薄,也浅薄不过他这只冒失闯入的小小狐貍。
可他不服……万一呢,万一就是他这只冒失闯入的小小狐貍,能多得阿嬗一分青睐呢?
应佚会的,他也能会;应佚不会的,他肯去会。只要阿嬗喜欢,只要阿嬗……阿嬗……
“阿嬗,我同应佚,谁待你更好?”
尉迟皞的脸已是红透得不能再红透了,言下是“你更喜欢我俩谁”的意味。可阿嬗是神,是个实诚的神,只听字面意思,也懒到只听字面意思。
“都……挺好?”
尉迟皞听到这话,猛地撅起了嘴,呜呜嘤嘤着。
尉迟皞把脑袋垂在阿嬗肩上,讨好地蹭着她。
阿嬗能听到兽内心的声音,那为何自己心中那些话,阿嬗却总装作不知道?尉迟皞想不明白,想问个清楚又没那个胆量。
不知何时起,尉迟皞便总是克制自己,想着阿嬗是能听到自己心声的。那若是自己的心声太过聒噪,定会吵到阿嬗,便努力让那些心声少一点,再少一点……
难道是自己的心声太少了,少到阿嬗没能注意到?
阿嬗,阿嬗你能听到的,对不对?阿嬗你定是听得到的,只是故意不搭理我的……阿嬗也不怎么搭理应佚,我和应佚是一样的吗……
才不会是一样的呢!应佚是老奸巨猾的老仙鹤,比狐貍还狐貍!平日里也是一点古神的样子都没有,没有自己年轻,没有自己主动……会不会阿嬗就是喜欢应佚那样的老奸巨猾?!
不会的不会的,阿嬗是清心寡欲的神,是不会喜欢谁的……
四条狐貍尾巴静悄圈上了阿嬗,替她挡了渐冷的晚风。
不会喜欢谁吗……也好,也好,那些不好的下场,便找不上阿嬗了……
可是……只是……
尉迟皞握上了阿嬗的手。可就算是借着酒劲,酝酿了这么久,他也还是没有半点胆量……
“阿嬗,阿嬗……”是再也分不清什么心里话还是嘴里话了,“我那些……我……我心里……我想说……”
“你想说什么?”
尉迟皞又是呜嘤一声,揣着天大的委屈,终于道:“你都听见了……你都不理我……”
“我听不见。”
“嗯……嗯?!”
尉迟皞撑起了脖子上的浆糊,从那红透之下,露了疑惑出来。
“幻成人形的兽,我是听不到心中所想的。”
尉迟皞愣住了。
而后,他眨了眨眼,张了张嘴。
“那我……那我,幻回去……”
尉迟皞这便幻回了狐貍模样。只是他也再撑不住浆糊,一脑袋栽进了阿嬗怀里。如此,阿嬗终于能听到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心里话。
阿嬗……阿嬗……
全是自己的名字。
像是敲响锈迹斑斑的门环,一声接着一声。门内的不敢应,门外的不肯走,任凭着那一声声响在无谁的静寂山野。
阿嬗复上了尉迟皞的皮毛,得了一手柔软。
太久了……阿嬗才发现,有什么太久了,她也想不起来了……
尉迟皞醒时,发现自己已回了屋。
宿醉的感觉并不好,头昏恶心还胃胀。尉迟皞经此一遭,已然不觉得酒是什么仙品了,醒酒汤倒是不错的。
喝着醒酒汤的尉迟皞又追问起阿嬗,自己后来都做了些什么,又是怎么回的屋。他自桌边起就断了片,此刻是什么都没能想起来,跟撞了邪似的。
阿嬗淡淡瞥去一眼,讲到他当时嚷着要摘星星,尉迟皞便再没脸追问下去了。
阿嬗又在沏茶了,尉迟皞手里还捧着醒酒汤。
茶是苦涩的,酒是辛辣的。可阿嬗的茶一沏好,尉迟皞的手又伸了过去。
“昨日,似还有些话,我没能听见。但你既断了片,便等你想起来,再同我说吧?”
尉迟皞捧着茶,嘴里还苦着,只点了头去。
“幻成人形的兽,我是听不到心中所想的。下次要说,记得用嘴。当然,也可以再幻回狐貍。”
尉迟皞顿住了。
“……我、我昨晚……我,星星……”
“嗯,摘星星。”
阿嬗淡淡应着,尉迟皞缓缓埋下了头。
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他能想起来的,只有这些日子的忸怩。
“可是还有不适?”
“不。我很好,我没事,我再去要些醒酒汤。”
字字铿锵的尉迟皞步步稳健地走了。阿嬗看着跌出月洞的尉迟皞,不紧不慢,浅啜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