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天界的神对付地界的人总是好用。对他们来说,仙啊神啊都该是叩拜的、是供奉的,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更别提什么对付。否则,现世报还是来世果,几辈子怕都是纠缠不休、苦厄不尽。
季禾对尉迟钦是好感颇多,又抱有很大敬意的。虽然他是在之前的祭神大典上才见过尉迟钦,但尉迟钦卓荦不凡又谦谦有礼,给季禾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反观胡迎尘……
跟前的胡迎尘正透过两个铜板的穿口看着季禾,季禾一个白眼回敬。
有关尉迟钦的事情不少,季禾也是耳闻过的。说是前几年参加的武考,这几年是战功赫赫,还有过救驾之功,是当朝贵人,是忠贞不二。
可这会儿却说,这样的人是妖物……
“是仙,狐仙。”
季禾一个不耐烦的目光,胡迎尘识趣地闭了嘴。
一时无言,只剩下季禾续茶的声音。
“这是……”
季禾收回手,开口道:“你有四个问题没收铜板,算你两杯茶。”
“您是常客~我送您几个问题,那都是应该的哎哎别我就客气客气!”
季禾看着胡迎尘胡乱灌下的模样,忍了忍心中的嫌弃。
“不过你这买卖做得是不是有些亏了?一个铜板,什么都给换。”
“可不是嘛!”
季禾蓦地又想到自己小时候一个铜板要他当一辈子的保镖,还得了他半块玉佩傍身……要说亏,自己怕才是对方做过的最亏本的买卖。
那半块玉佩,季禾在知道本有一对后,确是想过丢弃。只是好几次,他看着那玉佩,确也是下不去手。
季禾并不知道那块玉佩被下了感知自己方位的仙术,就连季禾的师父奉山真人也没瞧出来。他一直以为是胡迎尘偷偷跟着自己,只是自己一直未能找出罢了。
蛇妖之后,季禾他们启程赶往晏城,途中又遇到了一只妖物。季禾本想借此把胡迎尘再捆上带回来的,可他等了很久,等到恼火,也没等来胡迎尘。
不出现就不出现吧,出现了自己反而更生气!
胡迎尘回去了,季禾看着押在自己这里的另半块玉佩。
他总觉得,只要这玉佩在,他和胡迎尘就不会散……
尉迟皞跃进了院子,瞧见了坐于院中的阿嬗。他张了嘴,正要唤去,眼睑一记烧灼,再睁眼,满园繁杂红线。
无数红蝶停在红线上,几张符箓浮在阿嬗身侧。
符箓上依旧没能瞧出什么端倪,但晏国这些事,阿嬗还是理了个七七八八。能够断定的,是如今这些乱数,并非全为尉迟钦所乱。
红线不见。眼前一只红蝶往阿嬗伸出的指尖去,姗然又讪然的。
“那些……”
尉迟皞连忙往院里来些,给家仆们让路。
尉迟皞是又从街上给阿嬗采买回来,家仆们是正将尉迟皞采买来的往院里堆来。
“阿嬗,这是城中最好的糕点铺子卖得最好的糕点!你看的是哪个,这个吗?这个是城中一位木匠所做的小玩艺,说是给他孙子的,但我瞧着有趣儿,便请他多做了一个……那个?那也不得了,鱼形陶哨,样式做得巧,声儿也好听着呢!还有那些话本……对了,路过茶馆时,我听着那个说书的说得不错,我去给你带来!”
“不,不必。”
被抓住了衣袖子的尉迟皞只得乖乖坐了回去。阿嬗重新看向院子里一堆又一堆的什物,重新恍惚起来。
还在搬前搬后的家仆们,也恍惚起来。
“阿嬗,可是这些,你也不喜欢?”
阿嬗向忽而开口的尉迟皞看去。
颓丧,怅惘……太多了……
“你所求之事,既已选了供品,便无需再买上这么多……”
“不、不是的,我只是,想买给你……”
想来是为了不惹上凡间的孽缘,阿嬗多在屋里,偶尔才来院里透口气。
再想来,阿嬗来这凡间,是出于山神职责,实则心中是不愿的。
至于他……他如今能呆在阿嬗身边,不过是阿嬗入了这凡间罢了……
“皞?”
“呜……”尉迟皞收不住嘴,尉迟皞只能拉着嘴,“阿嬗答应我的仙术,还没教我……”
阿嬗眼里是姜午,是世间。有他,也没有他……
待这一切尘埃落了定,便不会记得他,亦不会惦念他……
“过来。”
院里早已没了那些家仆。还在院里的尉迟皞一顿,连忙朝着已经到了房门口的阿嬗去。
阿嬗把捏红蝶的仙术教给了尉迟皞。尉迟皞没有捏出红蝶,而是捏了只白色的小狐貍,与红蝶一般大,在桌上追着红蝶跑。
蓦地,白狐摔了一跤。红蝶上前查看,却差点被扑起来的白狐抓住。
“还会耍小心思。”
尉迟皞咧着嘴,尴尬地笑着。
而后,白狐又摔了几次,连阿嬗和尉迟皞都瞧出来它是在假摔。虽然红蝶每次都会去看它,但每次白狐都没能抓住红蝶。
尉迟皞戳了戳白狐,骂它“没用”。白狐显然不服气,用尾巴甩开了尉迟皞的手,趴在桌上不肯动了。
红蝶靠了过去,绕着它飞了两圈后,落在它的脑袋顶上,终于停了下来。
而阿嬗和尉迟皞,都没有再接着院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