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进了琼羽楼,然后这本册子到了魏风的手中。
里面清楚记载了叶昭这几天做过的哪些事情,见了哪些人,又说了什么,出行记录什么的一一在案。
翻看着里面的内容,看到后面,魏风的眉头一挑,接着凶狠的脸上突然绽出一抹笑,“叶夫人私藏男人的折扇?哈哈哈哈……”
京城中,人人皆知叶家夫妻有多宝贝叶昭这个儿子,万一叶昭的身世当真有问题,那岂不是笑话。
错把鱼目当珍珠宝贝了这么多年,想想,魏风便情不自禁的想笑,好似骨子里开始发痒。
他甚至十分恶劣的想这个猜想是真的,这会让他一乐。
下一刻,他把册子扔还给那个黑衣羽林卫,表情说变就变,一脸不喜不怒的样子,“继续盯着。”
“是。”来人利落的退下。
羽林卫所有人皆知,魏风喜怒无常,最好不要说多余的话。
这边的叶昭还不知道他时时刻刻被人盯着,依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好似连前些时候遇上魏风的事儿都早已忘的没边儿了。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明明前段时间还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要不了几天就阴雨连绵,乌云阵阵的。
对此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花宴到来的前一天,叶昭坐在家中,看着下雨的天空,还在心想:“下的好!明天也不要停。看你还怎么办花宴,难不成还能来个雨中赏花?”
哈哈哈哈……
他心里乐开花。
当天夜里,细雨纷纷。
大部分人家早已熟睡,几匹快马自城外奔进天上京,一路在无人的街道疾驰前进。
“吁——”
几人在一所府邸门前,拉住了缰绳,马儿在原地打着响鼻。
一人上去拍门,“开门!少爷回来了!”
不一会儿,大门开了,众多房间相继亮起灯,下人们急匆匆的四下奔忙着。
从门外径直走进一男子,一边脱下`身上的蓑衣,开口问身边的下人,“父亲睡了吗?”
那低醇极富有磁性的声音中又带着一股极强的冷感,冻的人心生压迫。
回话的人小心翼翼道,“还没有。”
那人的动作顿了一下,又问,“父亲在何处?”
“老爷……老爷在书房。”
下一刻,面前那人挺拔而又修长的身躯在烛光下,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背影笔直的如利剑,叫人不敢轻忽。
事实上,那是个正面看更让人心生压迫的人。一身黑衣,气势冷如锋利的宝剑,极具攻击性;光洁白皙的脸庞,如同刀刻般棱角分明,一对剑眉下是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眸子,英挺的鼻梁下擒着两片淡粉色的薄唇;像是为了方便赶路,一顶镂金发冠将墨发高高束起,整个人更带着一股凛冽的锋芒。
这就是裴云庭,被誉为当世第二个天枢公子的人,文武双全,智谋无双。
十五岁起,游历天下,到今日,五年方归。
直至他的背影完全消失,才有下人小声议论道。
“公子看着比过去更有气势了,我刚才差点喘不过气来。”
“谁说不是呢……”
“公子怎么突然回来了?”
一个婢女撇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你不知道?听说前些天老爷又去了不世山,遇刺了。”
“啊?!我怎么没听说?”
“当然没人敢说此事,你得靠自己脑子想。”那婢女如此说道,颇有些自得。
“你也不想想,咱们老爷平日里一去总要待个几天才回来,这次却第二天一早便回,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啊!再看咱们老爷是何身份,十有八九啊,是遇上有人行刺!”
“哇,你好聪明啊!”
那婢女得意的一哼,对她的夸赞坦然受之。
又听人道:“咱们少爷可真孝顺,竟连夜赶回来。”
“谁说不是呢。可……”另一人突然止声,一叹。
有新来的婢女追问后续,可在场知情的婢女却一个也没开口,包括刚才那个自认聪明的婢女这次也不说话了,好像后面的事情是什么禁忌,个个儿都自觉的禁言。
几人干脆散了。
裴云庭站在门前已有几息时间,却始终不进去,不知在想什么。
他缓缓擡手,轻轻叩响了门,紧抿着的唇张开,终于脱口而出那个称呼,“父亲。”
他似还想说什么,却没有再多的声音发出,好似近乡情怯,眼中有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不知过了多久,门内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进来。”
裴云庭缓缓举步走了进去,每一步都好似丈量好了一样,不急不缓,神情更是没有一丝变化,先前的那点紧张完全无踪。
他擡头注视着坐在书案后的老人,那就是魏国的上一任丞相——裴世安。
他穿着一身白衣的寝衣,肩上披着件烟青色外袍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一本不知是什么书在看着。
年近五十的他看起来已不再年轻,那满头黑发中时常能看见一两根银丝,却依然能从那张带着苍老的脸上看出昔日的俊美来;气质儒雅、淡远,和此刻房中的另外一人气质天差地别。
裴云庭进来已有几息时间,却还站在原地。
烛火轻晃,两人一站一坐已不知过去多久。
裴世安终于擡头,只说了两字,“有事?”
那看向久未归家的裴云庭的眼神淡然无波,脸上没有笑容,后来亦没有关怀,像刚才的两字哪怕对着进来的是下人也是如此说的,可现在进来的是裴云庭,是他的儿子。
裴云庭冰冷的神情未变,喉咙里却像有什么在翻滚,最后只像从前许多次一样,吐出,“……无事。”
“那就下去休息吧。”这大概算是听起来最像是关怀的一句话。
五年未见,再见连多说句的时间也没有吗?
不是。
事实上,他从来都吝啬多与他说一句话的时间。
裴云庭静静的望着眼前的老人,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何感受,只是身上那被湿透的蓑衣沾湿了的衣服,贴在身上很凉,冷的他发僵,沉重的压肩。
他不知不觉间垂下了眼眸,健瘦的身躯沉默的伫立着,像一块冰山,带着无人问津的孤寂,又透着让人难以靠近的寒冷。
他听见自己开口问:“听闻父亲遇刺,身体可还好?”
被问之人,头也未擡的答了两字,“无碍。”
两人的性情仿佛对调了一样,看起来冷漠寡言的裴云庭反倒比淡然温雅的人更多言。
这一个问题过后,两人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裴云庭无声的握拳,终于找不出更多的话题,躬身行礼,“儿子,告退……”
他曾多次用这个称呼说着这句话,这次却最让他恍然。
来时脚步匆匆,去时心里惶惶。
裴云庭面无表情的依言回了房,关上了门,独自一人睡在自己曾经的房间里,和过去的日子一模一样。
黑暗里,他低眸,沉默无声的几乎与满室漆黑融为一体。
在他回府后不久,一人秘密出现在魏国帝王的寝宫。
“裴公子已安全回府。”
明皇色的纱账后,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下去吧。”
“是。”
偌大的寝宫再度回复宁静,坐在床脚角落处的大太监抱着手中的拂尘,靠着床柱,坐在地上小憩,睁开眼,复又闭上眼。
裴云庭,裴相唯一的儿子,当今陛下对其多加看护,并不奇怪,对另外两家也同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