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纪鸣舟不会跟她谈,但纪芸珍会,她会敲开契约婚姻那层厚厚的壳,一点点摊开,让贝静纯权衡利弊,仔仔细细看清楚。男女情谊,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可人性自私,历经贫穷、疾病和苦难挫折之后,靠什么维系彼此的守护?
“靠爱情?不一定。”纪芸珍忖度了一下,微笑,“靠战友t情倒是可以。”
所以年轻人啊,别把这一切想得太简单了。省得一旦遇到困难,要么分手、要么逃避,无论哪个选择都让自己和家人大伤元气。
贝静纯脸颊微红,她和纪鸣舟的人生经历确实太过浅薄。
“没有谁天生什么都会。有什么事情,回头看看,家人是你们最坚实的后盾。”纪芸珍自嘲,“姐姐也走过99步错路。”
“俞骧,你见过的那位。康家的独子,随母姓,父亲就是我们每日在电视里见到的那位。”
康家和纪家,在港城根基很深,但两家行事作风都低调。俞骧曾经和纪芸珍一样,是接班人顺位第一。贝静纯了然,俞骧威势与优雅并存的印象从何而来。
提到俞骧,纪芸珍笑了笑,眼角不自觉有了月牙的柔和弧度。当初他俩奋不顾身要在一起,感觉彼此都很成熟。词里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现在倒回去再看,结婚、离婚跟闹着玩似的,根本连恋爱都没谈明白。怎么分手的,还有后来的故事,就不详细叙述。结局已定,失去才心疼,剜筋剔骨也比不过,知道疼了已经太迟。
经历过,至少看透了。现在坐在三十岁的秋天里,纪芸珍静静回想,二十岁的纪芸珍如此天真。“姻缘的缔结可以谈利益、讲现实,也要学会珍惜。”
一句“珍惜”就那么一下子戳在心间最柔软的地方,“我以前确实想错了。”贝静纯承认,因为真正的婚姻是反对自私的。
纪芸珍注视贝静纯半天,她总是这么认真,一如既往的认真。
“姐姐感到欣慰,你奔着理想做事,也停下来等阿舟。也许成长有连带效应,看着你们俩的变化,很叫我们放心。”
“这次也是要告诉你,合同、合同,合是百年好合,同是风雨同舟。”
纪芸珍嘴角漾起笑意,“傻妹,这是比想象中最好还要更好的可能。”
越是坦诚布公的时候,越是话都只说半句,因为不用说清楚,彼此都懂。贝静纯听懂了,揉揉眼睛,感慨、动容,“我真的是傻妹。”
“乖啦,傻妹。”纪芸珍伸了个懒腰,若不是要抓紧处理英国这边的公司,芸珍小姐才懒得坐12个小时的飞机。
确定了港城主权何时归回中国,港英政府在处理港城作出各种一应措施与制度令纪芸珍相当不爽。
以纪家的家资和背景,自然有更多渠道洞悉政策的走向与企图。纪芸珍决定重组其名下在伦敦的金融生意,杜绝港英政府使尽手段在证券业内作夺权控制之举,纪家有骨气,坚决不给英国佬做运财童子。
市场是动态的,不断变化的。现在纪芸珍是纪家实际掌权人,自然要未雨绸缪,为所有家人提供荫庇。
纪鸣舟是挺拔的青松,芸珍小姐也是一棵挺立的大树。贝静纯暗下决心:她也要以树的身份,跟他们并肩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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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酒吧愈发热闹,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不少当地人聚在此处放松身心。这样热热闹闹的活着,多好。
“该疯狂的时候就疯狂。”纪芸珍指指贝静纯眼下,她皮肤白皙,熬夜后熊猫眼甚是明显。
纪芸珍向来尊重努力的人,能够在浮华世界坚守本心,难能可贵。拥有年轻的本钱,尽情地经历、尽情地学习、尽情地吃好东西,人生就这么简单。
“少做一日独孤书虫,去疯去玩。不用心疼纪鸣舟多做24小时望妻石。”
话虽如此,纪芸珍从未跟丹尼尔分开超过三天,实在耐不住想念,和秘书确认接下来的行程,临时更改了航班。司机先送贝静纯回学院。
离开之前,告诉贝静纯:最近丹尼尔都叫舅猪“王子”了,以前他可从不承认纪鸣舟是王子,再帅也不行。
贝静纯琢磨一番,猜不透小孩的心思。
纪芸珍揭开谜底:因为美丽的白雪公主暂时不在家,为了安慰留守那位,丹尼尔仰着向日葵般的圆脸,问舅舅:喊他“王子”会不会开心一些?
纪鸣舟乐得不行,逗外甥:不知道,试试喽。
于是纪鸣舟获封丹尼尔王国的王子爵位。到底还是沾了纪太太的光。
“还不是终身头衔呢。”
纪芸珍学丹尼尔讲话,开怀大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听纪鸣舟说,想你的时候,他在家就一遍遍重复听电话录音。没想到我这个弟弟竟然有一颗纯情少男心。”
到了宿舍,贝静纯心里仿佛挂了一只怀表,紧绷的发条嘀嗒嘀嗒,暗数着港城的钟点。
时间一到,立刻给纪鸣舟摇去了电话。思念在泛滥,她掩住唇,极力克制着情绪。
“伊莎贝拉。”
那头熟悉的声音响起,贝静纯久悬的心,归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