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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城小姐(一)(2 / 2)

餐厅背景乐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自畅销女歌手麦当娜自谱自写的歌曲《BurngUp》,1983年发行后,在美国公告牌百强舞曲榜夺下前三。

Iaburngupforyourlove(*我为爱燃烧殆尽了)

Iputyselfthisposition(*我使自己处于万劫不复)

AndIdeservetheiposition(*但这一切都值得)

ButyoudontevenknowIaalive(*但你不管我的死活)

Andthispoundgyheartjtwontdie(*我的强劲的心跳不会陨灭!)

满曲的“Burngup”(*燃烧)和“Onfire”(*着火),如同一万个恶魔火柴人拿着小弹弓在贝静纯耳边叫嚣,听得她直蹙眉。

砰!明心忽然双手拍在桌上,“我先走了。”

贝静纯留意到她颤抖的手,一向运筹帷幄的小神婆,失态了。

袁盈盈和贝静纯互看一眼,立即起身追明心。

车水马龙,城市的红男绿女挤满街道。明心怔怔站在分岔路口,目光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要去t哪里。

“明心。”

小神婆回头,声音轻快,仿佛什么事也无发生过,“我还是去算命吧。”

贝静纯不说话了,上前拥抱明心,手掌轻轻安抚她的脊背。

“以后再也不来这家食饭了,放的什么流行音乐,专往人心上扎针!”明心没办法阻止自己的眼睛不要再流泪,最后只能闭紧双眼:“我根本找不到他,找不到他......尸骨无全,难道也要魂飞魄散吗?”

“什么狗屁的得爱者更爱,不爱者更自由!”明心只觉得自己被梁吉诅咒了。什么小神童!专门来克她小神婆的!

她伤心欲绝,攥住贝静纯的胳膊,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又好像是在试图抓住什么稍纵即逝的东西,“阿贝,我后悔没有对他好一些......我失去他了。”

这么久了,明心每天看到电视画面仍会眩晕。那些天关于火灾反反复复的新闻报道,像地震后的余震,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冒出来给她当头一击。

一向泰然自若的小神婆崩溃了,她实质仍是一个凡俗的世人,在情/爱面前,她无法豁达,几乎自暴自弃地重复着:“我想见他、我好想他......”

不该爱上不该爱的人。明心抖得厉害,不可抑制地痛哭,她终于反应过来:如果梁吉死了,她的一部分原来也跟着灭亡了。

人生每个阶段都有不同功课。她十五岁出山,学着怎么做一个厉害的神婆,二十岁在学万法归一给生活做减法,而二十五岁以后,她才开始学习如何拥有一颗平常心。

贝静纯勉强站稳,才足够支撑着给她力量。肩膀上很快润湿了一片,她喉咙哽了哽,不知该怎么安慰明心——梁吉将来如何,是还没发生的事。即使苏醒的可能近于零,也不是零。

凭她自己跟明心交往的这些日子,名利无法左右她的决定,什么时候明心对一件事上心了,是因为她真正地需要。

人要专注当下、专注现在......或许能够拯救明心。

“明心,冷静。听我说,假如有这么一个消息......我是说‘假如’......”

******

石澳,古称“石凹”,面向南中国海,除了知名的泳滩之外,还包括石澳郊野公园和鹤咀海岸保护区。

独特的地理条件决定了景色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许多爱情小说文学作品以“石澳海边”为背景,不少影视制作和音乐MV也曾到此取景。

当初让贝静纯一见钟情、驻足停留的静墅,光和影为房子注入了灵魂,从天井向地平线延伸,一直到浩瀚的大海中。中性色调和自然采光营造出舒适的氛围,和周围的自然环境完美融合。全年利用海风和自然光产生可持续能量,别致的庭院能根据任何一天的阳光和风力情况来使用。

院子里的植物亦让她惊叹。四季国兰、茶花、蜡梅、丹桂、蒲葵、紫薇......春花几度,秋花几度,枝繁叶茂。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她无法记起。

满园绿树遮蔽,从别墅里打开窗户,看到自然的季节,每一扇窗里都是一幅绝美景致。这是最赏心悦目的地方,看起来很有时间沉淀的感觉。

别墅主人种了大量的竹,可见是个风雅之士。苏东坡说过:“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意思是宁可不吃肉,住的地方也要有竹子作伴。但港城台风频发,尤其海边气候多变,不适合用竹造景。

诚然,设计师把岭南园林的造园之术搬到了港城,参照广州余荫山房最具创造性的种竹方法:种植修竹,再砌内外夹墙护着。园内人看是园外竹,园外人看是园内竹。夹墙竹翠,藏而不露。

方修生前最喜欢的植物就是竹子,坚贞刚毅、四季青翠,日间遮阳、夜里筛月,凌霜傲雨、高风亮节。竹子让贝静纯倍感亲切。

袁盈盈则惊叹园主挥金如土的大手笔。

贝静纯微笑着驻足欣赏,不少植物是她没有见过的,一盆一盆打量,心境也和这些植物一般满足。

人群忽然一阵躁动,连空气里都密密麻麻挤满了不同的声音,贝静纯不太喜欢这种人潮涌动的氛围,破坏了静墅应有的意趣。

“哈喽——打断一下各位,”一向沉稳清冷的绅士高元星不自觉提高音调,“今日有幸请到了我的人生导师,Fiona小姐,也是静墅的设计师兼主理人。”

妆容一丝不茍,气质极好的女子出现,连端着架子的刘仁君也立即换上谄媚的笑脸,快步迎了上去。

贝静纯差点没站稳,旁边的场务眼尖将她扶住,“你还好吗?”

“谢谢,站久腿抽筋了。”贝静纯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瞳孔像定住了一般,瞪着正前方那位意气风发、众星捧月的女主人。

植物簇簇,风中弥漫强烈的香气。大厅里,吊灯放出明亮的光芒。

女人蓝绫细缎长裙,乌发如瀑,简直就像中国古画里走出来的人物,活生生的鲜丽。不说话的时候,像湖边一只高傲的黑天鹅,这是世家出身带来的气韵。

Fiona环视一周,宁静的眼神对着贝静纯的方向停下。

贝静纯屏住呼吸,习惯性地挺直了背。脑袋里实则混沌一片,翻江倒海,好似整个人突然被压在最冰冷幽暗的海底,承受着千钧之力,终于拼出一条清晰的路,尘埃落定。现在考验的时候已到。

不知安静了多久,或许只有一秒钟,有一世纪那么长。

Fiona对许多初次见面的人说的是:“Hi!好久不见。”

她的声音薄凉,像冬日推开窗,渗透进肌肤的一缕缕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