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难不把一些事情联想到一起。
纪鸣舟从来不是没交代的行事风格。无论有什么情况，他总会提前报备，或者让其他同事告知她一声。
更何况，昨天是他们结婚半年的纪念日——纪队长每天认真记录倒计时的D-day。
贝静纯心里愈躁，等不到中午，立即动身去消防处找纪鸣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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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防处空气凝固，大门口已经停了几辆采访车。扛着长木仓短炮的记者们，交头接耳，阵势颇大。
贝静纯一路经过，听到的几个词汇让她的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
入口立起两个醒目橙色的塑料雪糕筒，暂时限制访客入内。
接待处的秘书认识贝静纯，见面也没有笑容，只礼貌地朝她微一颔首。
“纪鸣舟在吗？”
“稍等，纪队一直在开会。”
贝静纯莫名松了口气，上一秒她真的特别害怕听到“医院”这种字眼。
秘书打了个内线电话，得到回复后，让贝静纯去训练场等纪鸣舟。
贝静纯深深看她一眼，秘书摇了摇头，消防处有保密原则，即使是亲属，她也不许透露分毫。
训练场空无一人，空气像一块湿漉漉的抹布盖在脸上，黏糊糊的，有些不寻常。她来过不少次，什么时候都是热闹的，此刻却静得有点不寻常，热心的梁吉也没见踪影，荒凉萧肃。
高大的身影已经在前方等她。
她好像总是一眼能看到他。站在开满白色簇状小花的树荫下，肩头沾染几片白色花瓣，神情肃穆。
贝静纯目光轻又轻，仔仔细细将他打量一番，感觉他瘦了一些，手臂和腿上都有皮外伤，已经上药包扎。这回心勉强落回了实处，才敢伸手抱一抱他。
纪鸣舟却没像以往一样紧紧回抱她，莫名多了些距离感。
贝静纯心跳得厉害，直到对方第三次叫她名字，才回过神来。
男人眸底泛着清晰的血丝，满脸倦容，显然没有睡好。
“纪鸣舟，昨晚我一直在家等你，”贝静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什么都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我准备好了。”
她告诉他，她准备好了，认准他了。
“伊莎贝拉，我们离婚吧。”
纪鸣舟看着她说话，嗓音哑得可怕。双瞳带了让她看不清的冷淡，结一层薄薄的霜。
“到底出了什么事？”贝静纯擡头，对上纪鸣舟一双眼睛，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深思熟虑过，还是一时脾气。
“为什么？你告诉我一个理由。”贝静纯音量高了些，路过的队员朝他们方向望去。她脑子里乱嗡嗡，心脏直坠千尺，情绪也沉不下来，顾不上这些了。
感情有毒，最擅左右人的情绪。不玩感情时所有人都是智者，一沾上感情谁也别想洒脱。
“我们的人生到了分岔路口，我仔细想过了。”纪鸣舟一字一句道，“或许我们都值得各自更好的人生。”
他的嗓音低沉，喑哑，仿佛烟燃尽跌落的灰，烫进她心里。
贝静纯不由自主在发抖，也没听出纪鸣舟声音里的颤抖。
他们都是执拗倔强的人，认准一个人，就算是死，砸碎了骨头也不会变。如今怎么能轻飘飘的，说变就变？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她问。
“你不是一直在准备去英国吗？我们能有什么一辈子？”
触及到他的目光，是贝静纯许久以后都无法形容的眼神，那些隐藏的心事、悬在心头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就在这一眼里落了下来。
“伊莎贝拉，你以后肯定还会遇见更好的人......”纪鸣舟尝试缓和一下气氛，但唇角僵硬得弯不出任何弧度。
贝静纯自己先接下去了，“到现在，你还认为我不够格跟你一起扛什么。纪鸣舟，如果你执意要离婚，我没办法拒绝。”
这个结局让她感觉荒谬，那些海誓山盟许下的承诺变成了最讽刺的笑话。像个水泡，咕嘟几下瞬间就熄灭。
她勇敢做了决定，从飞驰的人生列车里跳下来，结果是跌得头破血流，被放弃、被留下。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确定要跟我离婚？无论你遇到了什么事，现在能想到的解决方法就这样？”
这话里带的情绪很明显。
不知从哪里来的冷风往人脸上扑来，t纪鸣舟闭了闭眼，从脖颈到下颌连着的线条绷得很直。
“我确定。”巨石坠落之后的海面，波澜平息，恢复平静。
“好，我知道了。”攥紧的手指发白，贝静纯抹一把眼角，转身大步流星往前走，头都没回一次，就像是他的世界中一个普普通通最寻常的路过的人。
这也是一场梦。梦消失了。
所以结局一定要走，用这样的方式走，是最好的。
虽然舍不得，但是，是好的。
纪鸣舟忽觉心口一阵气血上涌，掩唇咳嗽几声，手心里立刻沾染了一朵血红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