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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尔本(一)(2 / 2)

这里也是纪鸣舟的地头,跟着他走就对了。

纪鸣舟驱车,不到40分钟,攀上了附近一座山顶。小时候,纪沾常带他爬山,想要看日出的话,凌晨两点就得从老宅出发。

在几株矮松旁泊好车,纪鸣舟从车尾箱取出装备,熟练地在车顶布置了两个临时座位的简易帐篷。对仰头看他的贝静纯伸手,“上来吧。”

从她的高度,正好将纪鸣舟专注神情尽收眼底。挺直的身形在路灯下像被炭笔勾勒般利落清晰,袖子挽到小臂处,露出的一段手臂皮肤下隐隐透现着青筋脉络,看起来非常坚实有力。

贝静纯深呼吸一口,她有些恐高,脚尖踟蹰着往前一点点挪。

纪鸣舟与她十指紧扣,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几分,“放心,有我呢!”

贝静纯刚鼓起勇气迈开步子,纪鸣舟施巧劲助她一臂之力,他力气远远大过贝静纯,她被带得离开了地面。

耳边刮过风的声音,贝静纯惊呼,“纪鸣猪!”

“这时候难道不是纪鸣超人吗?”

一打趣分神,贝静纯稳稳坐在了车顶上。路虎的越野车顶,空间极大。纪鸣舟上身后仰,双手撑在车顶的毯子上。

“噫——嘎嘎——”

什么声音?刚想说什么的贝静纯被吸引了注意力。

“噫——嘎嘎——”

生命穿越过苏醒的花丛,鸟儿的叫声宏亮而独特。

“是行不得也哥哥。”纪鸣舟一听就知,鹧鸪天性好斗,尤其在春天交/尾期,绝不容许有另一只雄鹧鸪闯入它的势力范围,提高了嗓门“行不得也哥哥”地叫着。

贝静纯竖起耳尖认真地听,确实很像“行不得也嘎嘎”的发音。难怪古代的闲人墨客,喜欢借鹧鸪来抒情言志。

港城有不少外国人定居,把这声鸟鸣形象地翻译成了:etothePeakHaha(*来山顶吧哈哈)。

******

天空将明未明,将暗未暗。

头顶的天空是泛着蓝紫的深墨色,像打翻了墨汁瓶,晕开一整片,山下有彻夜亮着的霓虹灯,衬着云层缝隙漏下的暗淡星光。钢筋森林在她脚下俯首称臣,宛如一头阅尽浮华的巨兽。

分不出哪里是海的尽头,哪里又是山的轮廓。一瞬间天地辽阔,尘世遥远。

“老纪,我很喜欢这里。”视野豁然开朗,贝静纯眺望远山淡影,“谢谢你带我来。”

山顶的凌晨愈发寒冷,纪鸣舟“嗯”了一声,呼出的热气很快就变白散掉。他侧身从身后拿过自己的外套,动作很轻地给贝静纯盖上。

她坐得比纪鸣舟高,擡手摩挲着纪鸣舟的脸颊与鬓发。纪鸣舟反手拢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揉,产生了几分干燥的热意。

临时决定来看日出,等待过程漫长。纪鸣舟笑着看她,“贵客来车顶,没什么好招待,只有开胃零食,请太太尝一尝。”

开心果?话梅?还是巧克力?贝静纯正想问,纪鸣舟已经俯身吻了过来,朦胧的昏暗把五官变得更敏感,被亲得云里雾里之际,明白了“开胃零食”正是某人。

黎明前的黑暗渐渐消退,忽然,海平线上方出现了一圈光芒,晨曦初破,穿梭时光,瑰丽的色彩在天际彼此糅合、凝固。潮水叠涌,是白昼苏醒前的呼吸。

太阳生,万物明。朝阳毫不吝啬对人间的厚爱,大地万物被勾出灼灼如火的金边。

仿佛站在世界的顶峰,接受自然的指引,去追随神的光芒。贝静纯克制不住声音里的激动,不断地跟t纪鸣舟重复,“太阳!太阳!”

目之所及震撼的美景,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纪鸣舟说这里的日出特别美,从山顶望下去,港城像一幅莫奈名画,阳光以快速的笔触捕捉到瞬间的光影变化,整座城市逐渐从外界的黑暗中浮现出来。浓金泼满了海面,清澈海水泛着粼粼的光。万物觉醒,心中充满喜悦。杉树摇曳枝叶,向新生的太阳致敬。

两人都没说话,只是牵着的手握得更紧。

纪鸣舟道:“有一瞬的绚烂,记住这一刻的绚烂,人生就很值得了,不是吗?”

贝静纯长大后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上一个这么对她说的人是方修。但是小贝静纯还无法理解父亲的话,追求绚烂,拥有更多的绚烂不更好吗?

绚烂转瞬即逝,永远有下一个绚烂,人生这么奔着、追赶着,太累了。

看着纪鸣舟,男人眼里也有如火如荼的绚烂,贝静纯情不自禁地,擡手抚摸他的眉骨,“老纪,我希望时间过得再快点。”

“半年之约已经过了一半,再忍忍。”

贝静纯:“......”

这个半年梗是过不去了,是吧?

纪鸣舟唇角勾起的弧度没变,“我懂。”

贝静纯捂耳朵,听他又说什么虎狼之词。

“你是想告诉我,找到了想要共度余生的人,你希望余生尽快开始。”纪鸣舟大掌把她双手包围,“我也感觉很幸运。”

是真幸运,是贝静纯完整了他。

他能为热爱献身,也为爱活着。

贝静纯下意识堵他的唇,牙齿在软肉上用力。“献身”这个词已经在她字典里划去,好好活着,新鲜感努力持久些。

夫妻七年止痒,他们算是第一年,贝静纯说新鲜感还能保持六年半。

“准确来说,是六年八个月。”纪鸣舟低头,与她相视,也争取把时间纪录努力拉长些。痒了的爱情,虽然可能会吃苦,但还是要爱的。

贝静纯想借这个话题问问他,有没有一起去伦敦继续深造的想法,坦诚一些。她还没告诉他,自己已经拿到了皮亚诺的口头Offer,一切都在进行中。可她不知如何开口,准确来说,甚至不想开口。

她的背抵住纪鸣舟胸膛,整个人都被他的温暖圈揽住。不知道那个时刻持续了多久。也许只有很短的时间。

能得到一眼万年两情相悦的真心固然好,她也想成为支持他的人,而不是站在他的对立面。再者,也不想让他知道婚前自己和纪芸珍谋划过的事。世界上那么多的事情,唯独纪鸣舟让她最没把握,只有纪鸣舟给了她平等、尊重以及毫无保留。

如果始终瞒不过他,能晚一日是一日。

贝静纯注重结局,高于过程。世界上本就是不圆满的故事多。

“伊莎贝拉,在我身边就好。”纪鸣舟声音带了一点哑,先是摸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随后又把她裹到自己的大衣里,贝静纯忽然鼻子一酸,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她希望纪鸣舟可以一直都一往无前,光芒万丈。

纪鸣舟的目光近距离地落在她脸上,好像听到她说话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清晨的光芒逐渐温暖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