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退无可退,纪鸣舟稳定下心神,飞快地思考着对策,同时脱去外套把叶祺星包裹了起来。
“不许走!你也不许走!灰飞烟灭吧!”药效发作,叶祺星神志不清,表情完全空白,只不断机械着重复这句话。
“收声!好好活着!”
对上男人乌黑的眼睛,钳住她手腕的力气也骤然加大,叶祺星怔住了。t
纪鸣舟不敢松一口力气,注意力、行动力和判决力高度合一,全神贯注一个念头——出去!活着出去!
正在屋外等待他的人,是他生的勇气、也是他生的决心,只会让他变得更冷静。他也不允许自己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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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消防车已经开到了院子大门口,充满死亡气息的压抑。
像死神随意打了个响指,下一瞬,二楼轰然爆炸。爆炸引发的气流滚烫,迸发出惊人的冲击力!
这不是普通的振动,玻璃爆裂,如同下了一场瓢泼的碎片暴雨,随处可见掉落的土块和砖木。
火焰竟然像水,像那种汹涌的海浪,从四面八方淹没了贝静纯的意识。眼前是窒息的黑暗,她有几秒钟的失忆。
整个世界开始旋转扭曲,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往下沉,永不见底似的......贝静纯霍地睁开眼,如有千斤顶压在她脖颈,难以言喻的痛,瞬间蔓延开。
她的意识,有些恍惚。毫无预兆,全无防备。半小时前,她还跟他站在这里说说笑笑,赌一碗鲜虾云吞面。擡头便是碧蓝万里的天,站姿如松的男人,那清澈漆黑的眼睛,就这么安静地望着她。
她看到了他眼中深深的愉悦和温柔,带着让人安心的气质。明明才结婚不久,那熟稔的默契竟像是经年累月沉淀在她骨髓里了。
满目狼藉,别墅门口那两株龙眼树和苹婆树,已经被冲击波连根拔起,歪倒在了一边。二楼炸开了一个缺口,火光跳跃,吐出一股股黑色的浓烟。洞口似乎永远也填不平了。
现场一片嘈杂,梁吉和消防队友们已经展开紧急灭火营救。
贝静纯不敢深想,也无法细想,“哇”一声张口将血吐了出来,血水大滴大滴染进泥土里。她刚流下泪来,接着就失声。
以恳切为名,心脏泛起刀绞般的剧痛。贝静纯十指抠进泥土,几度要挣扎站起来。
纪鸣舟!等等我!
她半跪在地上,试着直腿站起又摔倒。
纪鸣舟!等等我!
身体机能已经疲累到极点,站不起来,爬也要爬过去。一下一下地,往他的方向爬。
她看不到自己,因而也看不到自己脸上歇斯底里的狼狈与痛切。
救援现场,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一个渺小的微不足道的贝静纯。
四肢已经没有太多感觉,她无声呜咽,执拗得咬紧牙关,誓要爬到自己爬不动那一刻为止。
胳膊一紧,她被人用坚定的力量从地上拽起。
贝静纯瞪大了眼,纪鸣舟牢牢抓住她胳膊,掌心热得灼人。男人一贯干净英俊的脸上沾了不少灰,双臂还有大大小小细碎的伤痕。
偏偏深邃的眼,隐含悲悯,深深地凝住她。只一眼,看得贝静纯肝肠寸断。
“老婆,对你不住,让你久等。”
他嗓音疲倦沙哑,也太微弱。唇齿间含糊破碎的词句,贝静纯已分不清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
呼吸相闻,连身躯的热度都清晰可触。
倘若不是看见他的上衣迅速被鲜血浸得湿黑一片,贝静纯觉得现在跟任何一个平凡的以前,并无区别。
鲜血,淋漓的鲜血,触目惊心的鲜血。大脑坏掉了一般,将眼前的一切景象虚化,他还会摸摸自己的头发吗?还会说一些好笑又不好笑的话吗?
她怕,非常怕。她还有很多很多话没来得及跟他说。
在死水一般的寂静里,浓浓的倦意袭上心头,尽管万般不舍,还有很多很多话没来得及对她说。真不甘心啊......纪鸣舟慢慢闭上眼,朝她倒去,双手垂在身侧,不动了。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喧嚣起来,荡破混浊的天空。
啊啊啊——
巨大的哀恸,瞬间吞没贝静纯所有意志。贝静纯的世界里,所有的画面和声音统统褪去,在悲痛与虚无之间,她钝痛的心也跟着重重坠落,摔得粉碎。
贝静纯跪倒在地,抱住了那浑身染血的躯体:纪鸣舟,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把你带到这里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