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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大尼教堂(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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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静纯淋过浴,换了舒适的睡衣。床品也换成了好意头的红色,整齐地铺在床上,有清新的清洗剂香味透出。但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纪鸣舟很绅士地把主卧让给了太太,这张大床够她从北半球滚到南半球,途中她还摸出了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若干。

她睁着眼,窗帘没拉严,能感受到夜色浓郁,月光清淡。

袁盈盈说:“找对象,人品重要,床品也很重要。”

贝静纯当时就想起这张大床了,枕套床单和被子的选色很温柔,应该是纪鸣舟的品味。

袁盈盈闻言爆笑,“独孤书虫,白看这么多书了!傻妹,床品好是指那个啦!对方不会只顾自己享受,努力取悦你、主动关心你。”

伴侣拥有服务型品格,这点真的特别重要!将成为两人冗长婚姻生涯里互相吸引,反复爱上对方的内驱力。

原来此“品”非彼“品”,贝静纯烫了耳根。想象纪鸣舟换上服务生制服,一转身......噫!哇!全身上下竟然只穿了一条围裙......

一想就更不能睡着了,贝静纯猛地从床上坐起,竖起耳朵汲取外面的动静。

没动静。

一打开房间门,外面灯火通明。

楼下客厅里灯光敞亮,纪鸣舟仰躺在沙发看书。光打在他侧脸上,映出一层光圈。也像冬日午后的阳光,从发丝开始勾勒出轮廓,把他衬得暖洋洋。

“纪鸣舟?”

她俯在二楼栏杆处喊他,他似乎在专注什么,没有回应,整个人像入定了一样。

走近了才瞧清《龙虎门》三个字,他正在看漫画。

贝静纯问:“你怎么在这里看书?”

“卧室是睡觉专属。”纪鸣舟没擡头,翻开下一页。搭落书卷的指尖轻扣封面,与墙上钟表节奏一致。

“书房呢?”

“书房里没有这么舒服的沙发。”

贝静纯:“......”

脑海中闪过一连串身边人对纪鸣舟的比喻和形容:行走的荷尔蒙,大卫雕像真人版,连最挑剔的明心也暗暗夸了句“绝色”。这是她见到纪鸣舟的另一面,突然觉得纪鸣舟像个人了。

“难道我平时不是人?”纪鸣舟维持懒洋洋的翻书姿势。褪去西装和领带后的新郎官有一种松弛感,比平时生动真实很多。

“万万没想到你竟然看漫画。”

贝静纯一时无法把眼前的人跟火场上英勇骁战的指挥官联系在一起,挺接地气的,宛如一个邻家大男生,带着少年式的清爽。

“我也万万没想到,洞房花烛夜,我竟然幼稚地在看漫画。”纪鸣舟擡眼的一刹那,光线趁机从掀开的眼睫溜进了眼睛。

沙发上的人终于直起身,他洗完头发半湿半干,头发直接全撩到了后面,那张清隽英气的脸就露出来了,尤其露出的额头十分好看。额头好看在骨不在皮,是件挺难的事,纪鸣舟的额头算是挺难得的好看。

额头的主人漫不经心说玩笑话,眼角微挑,透着不拘,谁也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贝静纯短暂地愣了一秒,叨扰了......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乖乖睡觉不好么?

“我们又不睡一间,隔了条银河,叨扰从何谈起呢?”

两人四目相对,男人的视线渐渐落在她的唇。唇色娇艳欲滴,像夏天里熟透的红樱桃,明媚的、温柔的,让人无法移动视线。她洗过澡换了一身真丝睡袍,香槟色绸缎的光泽很考验肤色,也衬出隐藏的玲珑有致。

周围的空气一时静止。

随着男人的喉结一动,贝静纯抿了抿唇。

空气遂又开始流通,时针重新走动,纪鸣舟收回视线,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长夜漫漫,不知纪太太有什么好的建议?”

“就......讲讲你看的《龙虎门》。”

“《龙虎门》由黄玉郎所著,始于1970年创刊的《小流氓》,以美国英雄漫画为技法蓝本,诠释了中国传统侠义精神。龙虎群英锄强扶弱,主角王小虎身手不凡且具侠义心肠......”

纪鸣舟自己先笑场了,忍不住思考起“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的哲学问题。

其实他此刻丝毫不关心书里那些正与邪的决斗,“伊莎贝拉,我像不像一千零一夜里给国王讲故事的少女山鲁佐德?”

“可能因为我们现在像朋友了,可以多分享一些。”

纪鸣舟追问,“什么类型的朋友?”

贝静纯:“共同拥有结婚证书的朋友?”

纪鸣舟:“......”

贝静纯:“咱俩也算是刎颈之交的交情了吧?”

纪鸣舟第一次听谁用“过命的交情”来形容一对新婚夫妻。

贝静纯:“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样。”

纪鸣舟:“我想了什么?你又想了什么?”

贝静纯微微闪神。灯光映在不着脂粉的脸庞上,眼眸好似通透的琥珀。

不知何时纪鸣舟靠近,近得贝静纯能仔细数清他长长的睫毛。

“我还以为你是个绅士。”

“绅士,gentlean,里面有个an。”

首先他是个男人,纪鸣舟看向贝静纯的目光犀利起来,像慢慢接近猎物的狮子。一张地板上,人影叠合,被拉得老长。

分不清是谁沐浴后的气息诱人,一点点地钻进两个人的呼吸里。

纪鸣舟倾身调整沙发旁的落地灯,客厅顷刻被提亮了几个度。

“过来。”他嗓音低哑,眼窝深邃黑亮。

每每对视,都觉得惊心动魄。贝静纯心跳乱了节奏,一只小雀鸟在啄她的心脏,提醒自己不能落了下风,“还不行!”

“为什么还不行?”

“......纪鸣舟,我们协议好的时间是半年。”

“今天开始倒计时,”纪鸣舟微笑,语气煞有其事,原本的正经拐个弯变成了不正经,“难道你需要提前做些促进血液循环的准备运动吗?”

楼梯转角空间有限,高大的身躯宛如一堵小山,挡住她的所有视线。

某人好像被什么坏蛋附体了一样,可神情又极真诚:“伊莎贝拉,现在,睡觉还是睡我,选A还是选B,你选一样。”

比起纪鸣舟的游刃有余,贝静纯自认不是对手,她甚至连情窦初开的暗恋也未体验过。起初她表现得很淡然,直到对方毫无征兆捏了她脸一下,追问答案。

贝静纯有点傻了,来不及躲闪,后背贴到了墙,唯有丢盔弃甲地踩他一脚,“我选C!当一个有约必守的优秀市民。”

这重重的一脚撼地摇天,足够破冰。

纪二少爷皱眉冷嘶一声,对新婚妻子的称呼也变成了一声“喂”,“我是想说,你和我道声晚安,说完我才去睡觉。”

也不知贝静纯有没有听到,曾经勇往直前逆流而上的姑娘,宛然一阵清风,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纪鸣舟盯着走廊,半晌才“哈”地又笑一声,搓了搓指腹,贝静纯的脸很好捏,逗她实在很有趣。今晚的月光真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