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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梨径(四)(2 / 2)

贝齐邦是如今贝氏家族的掌权人,也是贝秉芳和贝秉亮的堂叔。

家族信托和上市公司的财务披露制度完全不同,外人根本无法查询贝家家族信托的真实数据。

“贝秉芳心思缜密,对唯一血脉,无论如何总要留一点退步,她的钱究竟在哪里呢?”其实贝秉亮也不知道到底具体有什么。贝秉芳只告诉过他,说是笔适当数目的财产,留作纪念罢了。

“奇怪的是,今年阿贝过了18周岁生日后,她的抚养金就断了,明明大学尚未毕业,教育基金难道不是一直支持到学业结束吗?”

“抚养金”三个字让贝静纯头皮一阵发麻,她从来没听说过,贝秉芳给自己留了什么,贝家本宅又跟自己有何联系。贝秉芳失踪4年后,贝家依照法律程序,申请宣告其死亡。

是贝秉亮把无依无靠的孤儿贝静纯从老家接到港城,温和善良的舅父,是她遮风挡雨的避风港啊!

现在,她的避风港狂风大作,从此世界颠覆。

她重重掐自己,这肯定是梦,请谁发发好心,告诉她一切都是幻像!

然而贝秉亮的话像毒蛇紧追不舍,张口狠狠咬住了她:“每个月没了那笔补贴,她在我家白吃白住,正好胡秀美烦她,听说两人大吵一场,真是天助我也!枉我一直愁没理由让她自己搬出去。”

“欧律师,有没有什么名目,可以要求她补偿回这八年的养育费?譬如说我的辛苦费?”

“你的辛苦费?上周过海一趟,又输了800万那种?”对方鼻腔里哼了声,语气不屑,“你这个外甥女年年拿优秀奖学金,打工补贴学费,你除了说点软话哄她,又为她付出过几张真金白银?”

贝秉亮尴尬地笑。抛开这一辈的恩怨,他确实体恤外甥女一路辛苦走到今天的不易。见到小小孤女捧着亡父遗照,令他的恻隐之心大起,事后被他归结为宠物医生的职业习惯使然——当时的贝静纯与被抛弃的流浪犬没什么分别。

况且,这是一场交易。他与人做了一场交易。领养贝静纯的唯一好处是,贝秉芳给了他一个通行权限——这权限有项奇怪的附加约束:仅在贝静纯结婚以前。

贝t秉亮自持遵守了承诺,倒是不担心听见他人非议。自己活着尚且费几分力气,哪里还能管那么多?自己过的开心比什么都强。无非是人生选择而已。

眼看还债期限到了,他只得喊来律师,给瑞士银行打了越洋电话,把贝静纯账户里的可支配的现金统统拿去填了数。权当贝静纯懂得报答,也算一种良心。

贝秉亮竟然在赌博?!

站在阴影里,贝静纯嘴角振颤,控制不住地发抖。当她无奈拖着行李箱离家的夜里,他正驰骋在赌桌上,摧毁了一切。

她满怀希望,期待舅父支援她能有个居身之处。如今发现他不但不会出一分钱,还要算计她,将她的价值压榨至尽。那个曾经带她回家的贝秉亮呢?那个悄悄给她零花钱的舅父呢?原来不爱,才会那样忍耐。不敢再深入细想,表面正直的舅父究竟还藏有多少秘密?

这些年,“人生与理想”这种巨大哲学话题时常在贝静纯脑中浮现。方修教过她,生活没有圆满,人要好好活着。命运几经辗转流离,她不惧怕阻碍,也不害怕考验,脊梁不曾弯过。

只是、只是现在......

崩塌是真的,痛也是真的。

贝静纯惶然站着,双手努力攥紧青鸟袖扣,像是用尽所有力气去扑天上的风筝,扑了个空。

“贝太之前不是介绍了周行长的公子吗?”

“哼!不提也罢,原本还指望那点美国股票,结果两人一言不合,她把对方打跑了,性格倒是似足她母亲,泼辣、蛮横、无礼,三分正中还有七分邪。”

贝秉亮声音依旧温和,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任何进攻性,却一字一句都带着刀子,一刀一刀扎进了贝静纯的心脏。

贝静纯初时脑海中有一阵短暂的茫然,无所适从。每吸一下气,胸口撕心裂肺的疼。

心中被凿开一个大洞,她极力端正身姿,却如一块融化的冰,身上有什么东西正在汩汩流逝。

寒意慢慢渗进四肢和躯体,周围一切如此狰狞可怖。她转过身,快步往外走。可走了几步,她又生生刹住。

并没有犹豫多久,便知该如何做了——没错,她也似她母亲,冷静、理智、独立,三分正中还有七分邪。

贝静纯伸手抹了把脸,骤然转身,用力推开门,门板留下沾湿的掌印,像被毒蛇咬啮伤口,一点点释放出毒液。

“舅父,我有话要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