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家老酒厂。
改建工作正在大张旗鼓的进行。上次毕建忠带来的几个人中有个叫陆正奇的兴趣最大。这人祖籍东北,在隔壁县长大,年轻时候走南闯北,做倒爷,做二道贩子,挣了第一桶金,后来又在南方开工厂,赚了不少钱。可能是因为前半生太累了,突然有一天他就不想干了,把工厂卖了,生意转了,兜里揣着花不出去的钱,去游逛祖国的大好河山,玩了几年后又觉得没意思,处于无事可做又想找点有意义的事的阶段。
前段时间他也是无意听说毕建忠组织白酒协会的人去竹坑乡看一家老酒厂,他闲来无事就跟着去,结果这一去竟然就“掉坑”里了。
原因很简单,他听辛老爷子讲了那个关外人教他父亲酿出酱香爽甜的竹坑香的故事,故事中那个关外人和他一样都是东北人,性格爽朗,爱好喝酒,走南闯北的经历也和他一样。当年这位东北前辈因为受了辛老爷子父亲一顿饭的恩惠就敬献了竹坑香的酿酒方法,辛老爷子又投之以李送了这位前辈盘缠好让他继续寻亲。
陆正奇深深被其中的恩义所感动。加上他本身也是东北人,不由自主地代入其中。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当年这位同乡老前辈与辛老爷子结缘,于是有了超级好喝的竹坑香,现在竹坑香又遭遇低谷,让他遇到了,看到了,那必须得帮一把,是不是?
反正前期也不要投多少钱,但他得到的是55%股权的老酒厂,一件有意义的事业,还有接上这份东北人和竹坑乡人的缘分。
改建第一步自然是要把老酒厂的建筑进行维护。这其实也是辛老爷子的心病。这房子骨架是三百年前搭建的,后面修修补补最晚一次还是解放前。很多地方漏雨的漏雨,破损的破损,院墙上全是青苔,瓦片也破破烂烂,好在种在前房后院的树那叫一个郁郁葱葱,古朴雅致,给老酒厂增添了不少氛围感。
陆正奇非常尊重辛老爷子,他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个出钱的,辛老爷子手里的核心技术:竹坑香古法酿造法,这是老爷子的立身之本,他不会强要也不会偷学,老爷子以技术入股,占45%的股份,平常就负责酿酿酒,带带学徒,有人来参观的时候出面讲解一番,其他的如市场销售、产品包装等等,这个他熟,他来搞定。
别的都好说,就是辛老爷子的儿子辛建树几次三番想捣鼓点事出来,甚至还找他说能不能一次性把酒厂收购了,给他一笔钱。这咋能行?先不说辛建树说了不算,再说,他又不傻,离开辛老爷子,这老酒厂也就是个空壳。他花钱买个空壳做什么,傻吗?
当然,他也不好跟辛建树关系闹僵,每次对方说这种事,他都会打着哈哈过去。
今天不知道抽什么疯,辛建树又从县城回来了。大清早就把他堵在门口。
“陆老板,你现在天天在这种破地方待着,会待出病的。”
陆正奇笑呵呵地说:“这里山好水好,咋可能待出病?我觉得我现在精神头比之前好多了。”他手里拿着一把壶,说完对着壶口啧啧喝了两口。
辛建树神秘地朝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你知道吗?北街上那个投资陈家大院的黄老板被派出所抓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陆正奇肯定知道。
“该抓!这些人脑子里竟是些歪脑筋!”
辛建树连连摆手,并不认同他的话。“我可听说事情不是你们表面看到听到的那样哦。”
陆正奇这人吧,要说圆滑也t是圆滑,他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现在好不容易找了个几乎等于养老的地方,还能找点喜欢的事做做,别提多开心。就是这个辛建树真的碍眼。可他又不好说什么。
“是吗?”他敷衍地起身。
辛建树紧跟其后,“我觉得咱们乡的这些当政者就是格局小,一点风吹草动就把人抓起来,还扣了那么大一个帽子,这影响很坏啊!”
陆正奇转身看向他,“少东家,你想说什么?”
辛建树嘿嘿笑了两声,“咱们两家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这不是担心你害怕吗?”
“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辛建树一横心,道:“你想啊,你在我们老酒厂投了钱,万一这些当官的,随便编个理由把你撵走了,或者抓起来,你这不是当了冤大头了啊。”
陆正奇哦了一声,“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辛建树赶紧道:“还是我之前跟你提的。你不如直接买了我们家的酒厂。一锤子买卖搞定。我可以做主,便宜一点也没问题。你拿到酒厂,就把这里当做养老院,没事来喝喝茶喝喝酒跟朋友聚一聚,真的没必要陷在里面。不然,你看黄老板就是前车之鉴啊。”
陆正奇脸上还是维持着笑容。这小子真是能言善辩,一个不留神就掉他挖的坑里了。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实则全是为他自己考虑。
陆正奇再次确定辛建树肯定资金链出了问题。不然几次三番让他买断老酒厂。
“派出所还能随便抓人?”他笑道:“再说,我也亲自去了陈家大院。那么大一个盗洞,这个姓黄的肯定有问题。”
辛建树苦口婆心道:“陆老板,你在外地可能经验丰富,可在竹坑乡我经验比较丰富。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不想回来的原因。这乡里乡下的人情世故,太复杂了。尤其牵扯钱的事,全是麻烦事。”
说到这里,他一副过来人模样,“这里面的水太深了。”
陆正奇被他这幅语气给整笑了,“咋的了,还能把我淹死不成?”
辛建树:“所以你才遇到了我,让我给你提点两句啊。”
陆正奇想了想,忽然擡头说:“辛老爷子来了啊。”
辛建树一个激灵,赶紧捂住嘴,回过头瞧见门口空无一人,瞬间知道被陆正奇给耍了。
“你干嘛你啊?!”
陆正奇把玩着手中的紫砂小茶壶,“我敬你是少东家,有些事我本来不想说得太难听。你就是资金链出了问题,也不该打老酒厂的主意。这是你爸的命根子。现在也是我的命根子。”
辛建树一下子被陆正奇猜中了痛处,想反驳狡辩,可见他满脸冷峻的模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过了好半天才讪笑道:“我也不是说要打酒厂的主意……”
“自己惹的祸自己解决。说实在话,现在老酒厂我是老板,你以后没有提前打招呼,这大门还是少进吧。”
辛建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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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
胡文林忍着哈欠,盯着面前死活不开口的黄建中。这人闭目养神,纹丝不动,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要么是心中无愧,一点都不害怕,要么就是反侦察意识太强,经验丰富,知道怎么应对警察的审讯。
他翻看着之前黄建中交代的细节。这人说他在陕西做过生意,赚了不少钱。
陕西?这可是文物大省。
他低头写了一句话交给旁边的小何让他去给领导打报告,请求邻省支援协查。看看这人是否有过类似的案底。
这时候黄建中睁开了眼,再一次瞥见胡文林脖颈上的黑绳。
小何的身影刚闪出门外,他出声了。
“胡所长也爱戴玉啊。”
胡文林一愣,黄建中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胡文林眨了眨眼睛,“咋,你很懂?”
“男戴观音女戴佛。胡所长,你这玉可要戴对了才行。不然得不偿失。”
胡文林摸了摸黑色绳子,“这样啊。”
黄建中见胡文林并不抗拒这些,顿时来了兴趣,坐直身体道:“反正闲着也是无聊,我跟你讲讲玉吧。”
胡文林打着哈欠,顺手伸了伸拦腰,“行。给你五分钟。”
胡文林从盘古开天地说起,说这玉啊最好的是和田玉,羊脂白玉那是上品中的上品。这种玉戴上后能净化身体,保佑健康,还能替人挡灾。
说到挡灾,胡文林配合似的眼睛一亮,“挡灾?”
胡文林见他上道了,说得越发起劲,“当然。古代人为啥这么爱戴玉,就是因为相信玉能通神灵,有什么灾祸,只要身上戴着最好的玉就能把那些倒霉事全吸走。”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快速说:“现在市面上那些羊脂白玉再贵再好,要我说还不如戴这种古玉好。你想啊,古玉那可是经历过千百年的老玉,常年被人捏在手里把玩,已经成精了。它们能辨别哪些是好事哪些是不好事,会主动帮你挡灾消祸。你说,这才是懂玉人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他啧啧两声,“你脖子里的,我猜,压根不行。”
胡文林还是一脸沉静,“哦。黄老板见多识广,想必见过很多这种古玉了。”
黄建中摆摆手,“岂止见过……”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紧紧盯着胡文林的脸。这人脸黑面沉,看不出情绪波动。唯一的波动就是刚才听到挡灾这两个字。
胡文林动了动唇角,“我是没福气戴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摸上一摸。”
就在这时,小何走了进来朝胡文林点了点头。
胡文林:“小何,你帮我倒杯水,顺便帮黄老板也倒一杯。”
黄建中满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