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位不可言说的存在啊，您为什么不肯放过他呢？]
斯科特沉默地听着安夏的诵读，和他沉默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心中为这种奇异的展开而产生的剧烈波动。
这位同为穿越者的t精灵王······竟然和神明有着那么明显的关联？
神明的征召？每次征召后都会变得更加虚弱的模样？
甚至说，从写下这本书的人的口吻中来看，他认为是神明最终害死了这位精灵王是吗？
以及，这位征召了精灵王的神明······究竟是创世神，还是伪神？！
斯科特继续向下听去。
有了前面的铺垫，后面的展开就显得突兀却理所当然了——
在一次时隔甚久的回归之后，精灵王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这短短的几百年的时间，明显地违背了异发精灵反而更加长寿的“常识”，任谁都知道，这位精灵王的死亡绝对不是寿终正寝那么简单。
精灵族里几乎所有的异发精灵都发生了震动，那些忠实的追随者们想尽各种办法都还是没能挽留住王上那逝去的生机。
他们心怀怨怼地写下对神明征召的不满，也同样记录下了对母树坐视不理的愤懑——
在精灵王死去之前，雅瑟琳曾经以一己之力擅闯禁地，恳求母树用生命之泉的神奇力量来拯救精灵王的生命，可是却被母树轻描淡写地拒绝了。
[“他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现在，他该回归泉水的怀抱了。”]
母树的话让所有精灵王的拥护者彻底心冷了。
他们甚至抛弃了以往对母树的尊崇，联合来了一次逼宫，但最后却依旧败在了绿发精灵们的手中。
从那之后，绿发和异发精灵之间本就明显的裂痕彻底扩大，那次纷争所产生的空间乱流河成了东西两区的分界线，而西区的精灵也再也没有供奉过精灵母树和任何的神明。
······
······
听完这些之后，那张宽大的圆桌上许久都没有谁说话。
最终，还是乔治的一声叹息打破了这种安静的氛围。
“唉————”他拖长了声音，好像这样就能理清楚那些乱糟糟的思绪。
“这该怎么说呢？光从这部分历史上来看，我好像也能理解为什么西区精灵们对我那么热情了。”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虽然没有在历史上明写，但乔治却早就在雅瑟琳的口中听到过无数次“王的转世”“王的遗言”“和王一模一样”这样的话了。
最开始的他还很不习惯自己被当成什么死人的转世，后来听得多了自然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只不过······
“不是，我还是不明白啊——你们看看我的这张脸，跟精灵两个字有半毛钱关系吗？？”
乔治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起身来，手指明确地指上了自己的脸颊。
乔治和斯科特是相仿的岁数，身高比斯科特要矮上一点，身材有点过于瘦削了，看起来并不属于匀称健美的行列；
而那张脸虽然算不上丑，但也算不上美貌这种高级的行列——浅亚麻色的头发，浅棕色的雀斑，还有笑起来颇为讨喜的五官。
如果非要说的话，大概只能用“清秀”这个词来形容吧？
当乔治和俊美的安夏站在一起的时候，除了相同的发色以及脸上的几点雀斑以外，几乎找不出任何能证明两个人是亲兄弟的地方来。
而现在，雅瑟琳竟然口口声声说乔治长得和精灵王一模一样？
斯科特也终于想起了这件他也觉得好奇的事，于是跳下椅子，走到书架前拿起了一本并未被标记的书。
《绘卷：关于以艺术来记录时间和伟大的征程》
虽然名字被取得这样的文艺和夸张，但打开它的时候，就能发现它竟然是一本汇聚了历代精灵王和王子王女的肖像画在内的合订绘卷。
三个少年的脑袋同时凑到了这本书的上方，斯科特迅速地翻过了前面那些或俊美或美貌总之都不似凡人的精灵们，终于落到了被标记为前任精灵王的那一页上。
这一看之下，三个人都沉默了。
浅亚麻色的头发，脸上星星点点分布着的雀斑。
这两个经典的标志的确和乔治的一模一样，但这张脸······
斯科特和安夏动作一致，他们低头看看绘卷上的肖像，然后又擡头看看面前的乔治。
这样的动作反复循环了四五次之后，作为亲哥的安夏叹息一声，然后郑重地拍了拍乔治的肩膀——
“你说精灵族的人是不是······有点脸盲啊？”
斯科特赞同地点了点头。
就跟安夏和乔治两兄弟之间的巨大差距一样，当乔治和那位前任精灵王摆在一起的时候，竟然也有绝对明显的一节差距——
乔治的脸在人类的审美之中最起码也能称得上是一句“清秀”了，
可那精灵王呢？
看到那肖像的人无论再怎么搜寻自己的词汇库，也只能勉强挑出来一个“普通”。
更何况以西区精灵们对这位的狂热之情，眼前的肖像画说不定还是经过了美化的产物。
那岂不是······
斯科特终于明白了当初那建筑师欲言又止，说那位精灵王从各个方面都和精灵们的传统认知不一样是指的什么了。
所以，精灵族真的是脸盲对吧！
少年深刻怀疑，是不是因为精灵族天然受到的眷顾太多，导致族内全部都是顶级的帅哥美女，才会导致他们对相貌没什么具体的识别能力——
而这种脸盲到了前任精灵王和乔治的身上，就变成了三个板上钉钉的共同点：
发色，雀斑，还有······都不够好看？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斯科特诡异地沉默了一下，决定还是先不说出来打击自己小伙伴的自信心了。
但他还是和安夏沟通了一番，决定对这个猜测进行次小小的验证——
安夏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策一般，毅然决然地接过了斯科特递过去的药粉。
而在等待安夏涂抹的过程中，乔治没看懂他们在做什么，自己就百无聊赖地又把那绘卷向后翻了一页。
“嚯，这就是你们东区的王女吗？”他发现新大陆似的扬声道，招手示意斯科特过去看。
斯科特擡眼一看，正好在精灵王之后的那一页上，看到了自己分外熟悉的脸庞。
那一页是个合照，所有的王女和王子在成为精灵王以前都是没有资格单独出现在一页上的，所以按照以往的惯例，这一页应该是他们和自己的教导者共同的合照。
斯科特看到刚才那长相平凡的精灵王站在画面的正中间，他身边则站着两个面露崇敬、姿态亲近的少女。
左边的那个他认识，就在前往西区做客之前，对方还出面制止了护卫长杰拉德对自己的又一次挑衅，正是东区那地位尊贵的王女；
关于这点，对方早就和斯科特说过了。
可重点在于，右边的那个他竟然也同样认识——
斯科特看着上面那个眼熟的面庞，在记忆中迅速地和异族基地那位精灵联络员重合在了一起。
精灵族的叛徒，乔。
他只以为对方有着一头异色的头发，或许在叛逃前是来自西区的精灵。可斯科特没想到，她竟然还是西区的王女？？
——
当那张合照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异族的休息室内，突兀地传来了杯子倾倒的响动。
所有还在休息室的异族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声音的来源处——事实上，哪怕没有这个杯子，现在他们也都应该在注视着她。
被注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合照中的主人公、如今已经叛逃到了异族联盟这边的精灵王女，乔。
乔脸上的表情只是恍惚了一瞬，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思绪，笑着回看向自己的同伴们。
“你们在惊讶什么？不是早就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了吗？”
是的，乔早在当初想要加入这里的时候，就已经将她的真实身份全盘托出了。
说句难听的话，如果不是因为她曾经那尊贵的王女身份，就凭着精灵族投靠了伪神的前科，乔也许根本不会被允许加入。
“是的，当然早就清楚了······”汤尼哈哈一笑，“这不是看到小斯科特有所发现，下意识跟着代入场景了不是吗？”
休息室里瞬间传出一阵哄笑声。
直播这种形式对于除了亡灵族以外的异族们来说都格外新奇，尤其还是关系到他们在乎的幼崽，可以说是每分每秒都在关注着斯科特那边直播的进展。
在这种沉浸式的观看之下，他们也总是会代入到斯科特的视角之中，就比如现在。
刚才大家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跟斯科特一样的惊讶，而不是去问问近在t咫尺的本人。
不过，斯科特恐怕也没办法像他们那么快速地得到答案。
“你当初到底是为什么想要叛逃的？”有人主动朝着乔问道，“看那些史料的记载，西区精灵又不是头一天对母树不满了，你们分裂也是早就有的事情——怎么突然你就放着自己好端端的王女不当，跑过来当什么精灵族的叛徒了呢？”
乔当初给在明面上的叛逃理由是，精灵族背叛了母树，而她无法容忍这件事。
外族并不知道精灵族的内部密辛，如果不是斯科特当着直播间的面在查阅和总结这些史料，恐怕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还有这些历史。
不过这样一来，乔的说法就和书里的记载对不上了。
很显然，是乔当初说了谎。
唯二知情的汤尼和奥斯蒙朝着精灵的这边投来一眼，眼神的含义就是让她自己决定。
实际上，他们对这件事也相当好奇——尽管乔的背叛是真心实意的，但每次追问具体原因的时候，她却总是像顾忌着什么似的不敢开口。
这一次，他们原以为乔也不会多说什么，没想到，精灵族的女性却第一次继续了这个话题：“的确不是因为这种伟大的理由，事实上，我决定叛出精灵族的原因有些丢脸······”
*****
外面的人造天空从白天转向了黑夜，独一轮的圆月再一次高高地挂在了天上。
而这个时候，斯科特他们今天的图书馆之行也终于告一段落了。
从结果上来看，他们的收获是相当的丰富。不仅找到了精灵族过往的历史，甚至对那位关键人物精灵王有了更为深入的了解——
从对方做出的种种事迹，到他的生平、包括死后所引起的一系列变故，就连对方的长相也······
咳，继续说下去可能不太好了。
斯科特三人走出了图书馆的大门，少年们迎着月色，放松地伸了个懒腰，就看见图书馆前面的街道阴影处，雅瑟琳就如同忠实的影子一样从那里走了出来。
“王子殿下，您终于出······”
她正准备像往常一样行礼问好，顺便一如既往地为他们安排好接下来的那顿丰盛的晚餐，可就在这个时候，这位除了面对特定事情以外都表现得精明强干的女精灵竟然直接愣在了原地，就连她口中的话语都这么硬生生地卡了壳！
站在那么近的距离上，斯科特清楚地看到对方瞳孔的震荡——
“王子殿下？！”雅瑟琳惊叫一声，这一声带着沙哑的意味，惊愕使她几乎要破了音。
也不怪这位秘书长大人就这么破了功，因为在她的视角里，竟然同时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王子殿下——
王子是王上的转生，那怎么会同时出现两个王上呢？
这种认知让她的思维一时间变得混乱起来。
斯科特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将身后的某个人挡住，面上则是状似关切地说道：“雅瑟琳秘书长，你没事吧？需不需要请医疗师来看看？”
“乔治他这不是站在这里了吗？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唔，是看到了其他的东西吗？”
而此时，斯科特口中的“其他的东西”已经借着他的遮挡，迅速地用药水洗掉了脸上故意扮丑的蜡黄颜色。
等雅瑟琳反应过来推开斯科特向后看去的时候，出现在她眼前的赫然是笑嘻嘻的乔治，以及跟在乔治身后的面无表情的安夏。
“雅瑟琳，你怎么了？”乔治看到秘书长那惊魂未定的表情，也不再笑了，而是关心地上前查看她的情况，“你是不是太累了？最近要处理的事务很多吗，我记得秘书处有很多人来着。”
“多谢王子殿下的关心。”雅瑟琳没有看到自己想找的人，她的视线恍惚了一瞬，竟然真的将它归拢于自己产生的幻觉。
“我可能的确出现了幻觉，刚才竟然将王子殿下看成了两个。”
怎么可能真的有两个同样的人出现呢？
同样的特征，同样的尖耳朵，同样的衣服······那衣服甚至还是她亲手准备的，这种概率究竟有多小？
所以肯定就像是王子所说的，她最近工作压力太大所以出现了幻觉——这问候多亲切啊，曾经王上不也是那么关心自己的吗？
雅瑟琳心中一暖，连对待斯科特和安夏两个“东区的家伙”的态度都从-30℃升温到了-29℃，绝对是个十足的进步。
“请您跟我来吧，我已经在您的寝宫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都是您最喜欢吃的菜肴。”
“您应该好好休息一下，然后为明天的洗礼进行充足的准备——请相信我，这对您绝对有益无害。”
秘书长和来时一样，在队伍的前面带头引路，她只顾着和乔治说话，也就忽略了队伍的最后方——
斯科特和安夏对视一眼，确认了彼此眼中的答案。
那个高贵的精灵族······竟然的都是脸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