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的唇角微微勾起,他轻抚一下薛重琅额前的碎发,“再等等,等会你就知道了。”
薛重琅只能耐着性子继续往前走,又过一刻钟左右,他们出了暗门。
暗门外是一间屋子,屋内布置整齐,博物架上摆满了书卷,紫檀木的桌子上还铺着宣纸,两把太师椅正对着屋门,一张金丝软榻横陈在支摘窗下,墙角的香炉上方白烟袅袅,像是沉水木的味道。
屋内无论是陈设还是摆件亦或是精细程度,都是萧珩的风格。
薛重琅看着萧珩,“这是帝师府?”
萧珩不置可否,“这是书房。”
正是被烧掉的那个小院子,被萧珩改造成了书房,而离这不远的降雪轩里的沈绮南也搬去了海棠居,美其名曰:太吵,影响休息。
“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日后你想来便走暗道,亦无人说什么。”
萧珩擡手摸了一下暗门边上的风铃,“照秋应该将重华宫的风铃弄好了。”
薛重琅好像明白了什么,“所以那场火不是意外?”
“当然不是。”
萧珩不过是想找个由头让宋承再也无法入朝为官,这样便不会有人再传出他和薛重琅的事情。
宋兰因为宋承被革职一事,回到安福殿便一病不起,整日靠着汤药吊着一口气,想来也没有多少时日了。
“在想什么?”
薛重琅思绪回笼,“没什么,你现在可以说了。”
萧珩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他的手紧握成拳,看得出他心里的紧张。
许久,他吐出一个“好”。
十年前,萧珩不过十岁,他的舅舅与他年龄相差无二,因要去扬州游玩,萧珩央求着他的舅舅带他出去长长见识,这一去便玩了近一个月。
后来还是在茶楼听见了有关京城的事情,起因是萧家通敌叛国,所有人锒铛入狱,不日将问斩。
京城萧家,除了杀敌无数的萧将军,不会再有第二个萧家,萧珩和他舅舅连夜回京,萧家被抄家,官府的封条赤裸裸呈现在他的眼前。
接连多日,他都不信这是真实发生的。
他想要偷偷去见他的母亲,可他的母亲亦被牵连,想了很多法子都没能见到萧家的人。
正在此时,吕家也被牵连在此案中,萧家和吕家是世交,都是为北魏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军,吕老将军被判了知情不报的罪名,吕家数百人亦入狱。
不久之后,萧家上了断头台,萧府百人齐齐鸣冤,那一夜,京城满街血流成河。
萧珩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是他的舅舅拼死捂住他的嘴,死死将他按住,才救下了他的性命。
这一年,他十岁。
萧家问斩后,吕老将军受不了打击,在狱中断了气,吕家数百人男丁流放,女子进入教坊司亦或是入了奴籍。
自那之后,萧珩跟着他舅舅离开了京城,在京郊的一处庄子里遇到了萧老将军的幕僚,翁木。
三人商议一番决定离开京城,重回扬州,扬州有萧家祖屋,还有几亩良田,勉强够养活几人。
安稳的日子没过多久,扬州的长街上张贴了通缉令,正是萧珩,仔细打听一番。大抵是赵太师清点人数发现少了萧珩,故而下的通缉令。
萧珩不死,他们将永无宁日,即便他们身处山林间也有被发现的那天。
最终翁木提议,让自己的儿子穿上萧珩的衣裳,故意让官府发现,最终翁木的儿子换了萧珩一命。
殊不知,小小少年方满九岁。
萧珩在扬州蛰伏,读诗书,学兵法,练骑射,就是要为萧家翻案。
萧家,誓死忠心,绝不谋反。
扬州的第二年,他因背不会诗书,学不懂兵法,哭着跑了很远的路,他想回到京城,想回到萧家冢,却被一条长河拦住了去路,也是在这里,他疯狂地发泄自己的不满,抱怨老天对自己的不公,才被鳄鱼有机可乘,咬住了他的小腿,也是薛重琅冒死将他救下。
薛重琅还说他不惜命,又怕他再做傻事,故而说萧珩的命是她的。
屋内落针可闻,沉水香的味道拂过鼻尖。
薛重琅知晓后迟迟未曾回过神。
许久,她木讷地问到:“所以你不辞而别是为了翻案?”
萧珩不置可否。
“对不起,我是怕你知道真相后难以接受,也不想让你卷入朝堂的是是非非当中。”
“更怕……更怕你会弃我而去。”
萧珩声如蚊呐,更是连薛重琅都不敢看一眼。
“所以,在你心里我就应该被保护,就应该被当成傻子吗?”
“还是你觉得我会拖你的后腿?亦或是不想我知道你在京城的种种?”
薛重琅厉声质问着萧珩,泪水顺着她猩红的眸子中滑落。
萧珩迟迟不语。
“你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