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什么条件反射一样,刚才还坐的坐、蹲的蹲、站的站的几个人一下子就挺胸擡头立正站好。
“迹部,你刚才也太凶了吧?”向日岳人刚开始离得远听不清,只听到那几句听起来刻薄的话,他也不是藏着掖着的人,见迹部景吾过来皱眉道。接着也抱起双臂,“目中无……”
还准备大说特说的向日岳人一下子噤了声,目瞪口呆一时间不能动作。其余几人也是如此,而迹部景吾没说别的话,看着大家的眼神突然一下子移开,海洋一般盛着的水突然涨潮,眼泪要涌出来般,变红的眼眶以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红红的眼尾。
迹部景吾今天早上一起来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对劲儿,只是打个哈欠,泪水就像断了的珍珠一样流下来。一边无语着一边面无表情地抽了张纸。
——大概是昨晚熬夜的报应,他自己想。
管家爷爷门口等着,迹部景吾一出门就迎上来,“景吾……少爷,早餐已经准备好了。”管家爷爷看迹部景吾的表情愣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表情。
迹部景吾快速吃过饭,临走前有个人来汇报工作,做的一坨狗屎,生气地正要骂两句,熟悉的失控感一下子又袭来。
海洋一般的眼睛本是瞪大了,忽然一下子变红又溢出眼泪,还有着婴儿肥的脸颊似乎也变粉了。
这一下可把大家都吓坏了,管家爷爷正要说什么,迹部景吾先开口,“本大爷今晚回来要看到你修改的版本。”
“是是是,景吾少爷您放心,我一定好好修改。”这几天天天被骂,心里怨气冲天,刚才还有过直接吵一架的想法。可见迹部景吾哭了,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带了些绵软的奶气。他忽然一下子深刻地意识到,迹部景吾还只是个国中生。这样年纪的孩子,在他们家里应该是只顾着玩耍撒娇,被众人宠爱着……
迹部景吾皱眉,拿了管家爷爷递过来的纸,想了一下还是说,“本大爷可没哭。”他的眼泪连自己都没办法控制,在他看来那只是水,完全没有别的含义。
“是,明白。”这样异口同声答应着,那毫不掩饰的眼神里分明带着疼爱与宠溺的敷衍。
迹部景吾不想再多说,干脆叫上桦地就去了学校。
在学校一直都很正常,迹部景吾很满意。可刚刚他正要说话,熟悉的感觉又袭来了,为了避免丢人,他第一时间侧过脸微微仰着头,等一串眼泪硬和他的心意作对流下来,他才妥协一般飞快地跑进休息室。
门啪的一声被关上,连桦地都被关在门外。
呆在原地的几人被这声音弄得一下子回神了。
“岳人,你把迹部弄哭了!”
“我……”想要反驳可毫无立场,想了想向日岳人干脆无视那句话,又着急地环视大家,“怎么办呀?”
“道……道歉?”
道歉是一定的,可是……
大家还没商量好,迹部景吾突然出来了,可看也没看大家,就径直离开了。
迹部景吾:好丢脸,快点儿离开再说。
众人:迹部景吾伤心得都不想理他们了。
迹部景吾走得太快,饶是向日岳人这样以敏捷灵活出名的选手一时间都没拦下来。
“完了完了——”向日岳人哭丧着脸,“要不我还是赶快写个退部申请,自己走好歹比被人家赶走体面点儿……或者要不我直接转学得了?”
“岳人,你不要这么悲观啊。”芥川慈郎干巴巴安慰了一句,忽然自己也接不上话,想了想,“我觉得迹部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芥川慈郎平时总是呆呆傻傻,只顾着吃的形象。实际上还是很聪明的,还有着极其敏锐的直觉,只是这样的能力很多时候只能在网球比赛中见识到一两下。
可在大家听来,这样没根没据的话根本不能让大家安心。
宍户亮忽然一拍大腿,“桦地不是和迹部青梅竹马吗?我们可以去问问桦地迹部喜欢什么,这样道歉的时候就更容易被接受了。”
宍户亮的主意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向日岳人、芥川慈郎、宍户亮和忍足侑士四个人就立马背着书包溜到小学部。
可结果嘛……
桦地是找到了,但是这个大家伙儿沉稳的像是一座雕塑,听到迹部时终于有了反应。听了大家的来意,却一言不发。
然后很快难得见到了桦地生气的表情,推开大家离开了。
众人这下更是一筹莫展。
不过或许是上天垂怜,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见那边迹部景吾走过去。大家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兴奋又悄咪咪地跟在迹部景吾身后。
迹部景吾发现了他们,大家很快意识到,把大家引到生徒会室,迹部景吾就转过身,没有关门。众人明白这个暗示,连忙一溜烟进去,走在最后的忍足侑士关了门。
“找本大爷有什么事,啊嗯?”迹部景吾开门见山,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桦地递来的茶,优雅地抿了一口。
“迹部……我是来道歉的,那时候我说的话,我说的话都没有过脑子的,你不要当真。”向日岳人英雄一般向前迈了一小步,手舞足蹈解释着。
刚才在路上,大家已经和向日岳人说了早上的全部,迹部景吾虽然嘴不饶人,那个学长也是没事找事。技不如人还想呈口舌之快,他向日岳人最讨厌这种人了。
迹部景吾听着用手慵懒地撑着下巴,软软的脸颊肉因此鼓起一点,写满张扬和骄傲的大眼睛中仍然流动着晶莹的水色,眼眶还带着淡淡的粉,红白相间的,小脸像是什么可口的糕点,又像是带着露珠的艳丽的玫瑰花。“啊嗯?就这个,本大爷才不会介意别人怎么说……”
正沉浸欣赏美貌的众人一激灵回过神,纷纷摆手。
“等等,部长你还在生气吗?”向日岳人苦巴巴又可怜兮兮地问。他比看起来更成熟一些,迹部说着不怪他,然而那意思不是原谅,而是不在乎。
他当时还不明白,迹部景吾已经松口,为什么还非要纠缠下去。后来想大概他更想得到的是迹部景吾的承认。他们不是擦肩而过,无需挂心的关系,他们彼此在乎,相互影响,他们从萍水相逢时已经建立起一生的羁绊。
其余几人也帮忙七嘴八舌地解释。迹部景吾听着听着有些纳闷,他是真的心里不在意,他只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别人的想法或是看法从来不是阻碍。
不过……一声响指打断了众人的话语,迹部景吾宣布,“这样吧,请本大爷吃个饭就可以了。”竟然在部员面前哭了,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这个事实让大少爷很烦恼,众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虽然是好意,社死的尴尬感已经有越来越汹涌的架势。
“好!”迹部景吾的提议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
去了酒店,大家一起聊天吃饭,感情还真的亲近不少,到最后,大家起哄让迹部景吾作为部长说两句。
这种场面对于见过大风大浪的迹部景吾自然是小菜一碟。正要开口,迹部景吾忽然闭上嘴巴,熟悉的感觉袭来,他简直要两眼一黑。咬了咬嘴唇也没起作用,眼前模糊一下又变得清晰,不用在于脸上凉凉的触感,看面前大家一脸惊呆了的表情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又哭了。
——竟然又哭了!
迹部景吾本来最喜欢自己的眼睛,现在他疑心这个器官是不是仗着他的偏爱一点儿话都不听了!
大家还以为迹部景吾还在伤心,解释了之后确定迹部景吾是伤心加感动。迹部景吾本想再解释,可他一准备说话,眼泪的流速就比平常快了几倍。
为了防止脱水晕倒丢更大的人,迹部景吾决定闭嘴,半推半就随便大家怎么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