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9
祁也回卧室给睡着的徐且谧掖了掖被角,又摸了摸她打点滴的手指冰不冰。
视线没离开过,声音放低,对祁沛珂说:“她要是醒了想找我,你就说我出去了,很快回来。”
“干什么去?”
祁也没瞒着,简单说了,又轻声嘱咐:“别告诉她,”
祁沛珂知道谧谧有个妹妹,她说她只有那一个亲人了,所以很在乎。
“不会。”祁沛珂觉得他的担心多余,她心疼还来不及。
不忘站起身,拉他出去,用气音说:“倒是你,不管那个男人再怎么过分,谧谧都得赡养他,你把人用钱打发走就得了,让他别再出现。”
她说完一通又哀伤叹气:“不知道谧谧小时候受了多少苦……”
祁也垂下睫,遮掩住情绪,一路往蒋钦川家开,车速飞快。
脑袋里全是他初二上学期搬到平芜西街后关于徐且谧的画面。
那个家里总是住着她一个人,她还那么小,连怎么照顾自己都没学会,就要照顾别人了。
为了省电费,她的卧室常年都是不开灯的,她除了写作业照顾妹妹,都会把自己塞进那里。
可能她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待久了,她整个人孤僻的很苍白。
但祁也从没觉得怪异,可能他也不是个正常人吧。
有时候看着她校服底下的白皙皮肤再也没有那种像是被人打过的伤痕,他都无比的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早一点遇到她,再早一点搬到她身边,寸步不离地守护她。
下了车,他往楼道里走,上到四楼的时候听见很大的摔东西动静和尖锐争吵声。
“滚!”徐目欢手死死攥着轮椅扶手,大骂道:“我告诉你,我可没我姐姐那么好脾气,你就是该死!我不知道你哪来的脸还去找我姐姐要钱!?”
“她没给我——”
徐目欢厉声打断:“她当然不会给你!难道你忘了当初收了祁崇多大一笔钱吗?”
“你根本不配做父亲,当初我姐姐分手,那些钱你拿的那么理所当然,一分都不吐。”
徐目欢想起在瑞士时候的徐且谧,声音哽咽:“直到现在为止,我姐姐还在还那笔这辈子也许还不完的钱,你知道她在瑞士九年多是怎么过来的吗?”
徐兴和刚要说话,看见门被打开,祁也走进来。
他应激似的浑身一抖,不敢看他的眼睛,下意识躲避他的视线。
祁也从家里出来胸口就一直在闷堵着,听到这些话后更是疼的不敢呼吸,喉咙涌上阵阵酸楚。
开口说话都很艰涩,他看着徐目欢,问:“她九年前提分手不是情愿的对吗?”
徐目欢神情有瞬僵了下,“……姐姐还没有和你解释清楚吗?”
他从来不敢问,徐且谧也从来不主动说,她只是用行动做,包容他的黏人,在每个她能想到的方面都用尽全力给足他安全感。
“我姐姐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呢,她明明爱你胜过爱她自己。”
徐目欢哭了,回忆着:“从我12岁开始,我姐姐就变了一个人,她初中的时候很悲观的,总是缩在小小的壳里,我以为她的改变是因为上了高中,但后来我才知道。”
她仰头,“她有了喜欢的人,那是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祁也浑身僵硬怔在原地,他完全不敢想象那是事实。
“祁也哥哥。”徐目欢唤他,接下来的话仿佛是抹了蜜的尖刀,狠狠剜割他的心脏。
她说:“从你转来平芜一中的第一天,我姐姐的视线就没离开过你了。”
祁也眼尾红的吓人,单薄的脊背弯出颓靡的弧度,声音哑的不能听,也毫无逻辑。
“为什么我找不到她……”
九年多,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痛苦的煎熬里。
“是我姐姐不想让你找到。”
她解释:“出国的时候她借口说是为了有更好的前途,但我知道,她是想带我去做手术,更不想拖累你,而且那时候徐兴和给了姐姐一段关于你的视频,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但那是个导火索。”
她转头厌恶地转头看向徐兴和,但那里早都没人影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估计他应该是畏惧祁也。
徐目欢只顿了一秒不到,“姐姐也察觉到她的躁郁症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要复发。”
徐目欢擡手擦掉不停流的眼泪,继续说:“我们在瑞士的第二年,她已经有很严重的自杀倾向了,好不容易睡着喊的也是你的名字,她清醒过来又不准我提你,她和我说,不想让你看到她这副样子,不想让你觉得在她身上有前功尽弃的挫败感,只有远离她,你才能走的更远。”
“可是她真的很想你,想的越厉害,她的病也越严重,严重到药物已经没有效了,要用最后的治疗手段,但她不同意MECT,因为它的副作用或许会失忆。”
“她说,她吊一口气活着都是靠着和你的回忆,她不能忘记你。”
—
祁也回到徐且谧身边的时候她还没醒,距离他出去一个多小时。
祁沛珂看他周身的氛围和气压,愣着没出声,他整个人像被从混沌黑夜里捞出来的,浑身暗下来不见光,那句关心卡在嗓子眼,还没说出来。
他先开口,哑到喉咙像是破了,有的音被吞,“妈你先回去吧,我想和她单独待着。”
“……好,你怎么了儿子?”
祁也睫毛没力气的倒垂着,“没有,就是很想她。”
祁沛珂欲言又止,没再问,最后出去了。
卧室里彻底陷入寂静,祁也慢腾腾坐在徐且谧身边,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她。
床头灯的光线昏弱,映照她白皙的脸颊,侧着脸的线条更柔软,纤长的睫毛耷合着,上面还勾着几丝头发,像个小孩子一样脆弱,让人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在呼吸。
祁也此刻心口有多甜就有多疼,他一吸气胸腔都在痛的颤抖,擡起的手也是,低身小心翼翼把她的发丝别到耳后,她身上温柔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压住喉咙的涩疼,去吻她,额头,眼皮,睫毛,鼻尖,嘴角还有下巴,他吻的很轻柔。
或许徐且谧感受到痒意,潜意识擡起没打针的左手要摸一摸,被祁也放在嘴边,从指根吻到指尖,她唇角弯了弯,还是没有醒,沉溺在祁也给她的温柔呵护里。
一直到她打完针,祁也身体才动了动,像是终于忍不了,起身走向露台,找到很久都不抽的烟和打火机,坐在那一根接着一根,白色烟雾随风团团飘走,模糊了他的眉眼,留下一地残缺的烟蒂和灰烬。
徐且谧从床上醒来睁眼就看到这一幕了,他和外面很黑的天幕融为一体,眼前矜贵好看的男人浸满了颓败,她骤然呼吸一窒。
下床都忘了穿鞋,慢吞吞走过去蹲在他面前,看他猩红的眼,心疼的有了微弱哭腔,“你怎么了?”
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难过……
神思恍惚的祁也回过神,下意识把烟掐掉,抱起她到床上。
这里的地板没有绒毯,他抓过她白嫩纤小的脚给她捂热,没回答她,而是问:“还难受吗?”
徐且谧摇头,乖乖回应:“我昨晚就不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