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只有两个人，祝竹不敢留她一个人在，就坐椅子上看着她。
看她抖动的频率，祝竹起身去摸她的额头，不烫，刚要去给她拽个薄毯下来。
徐且谧转过头虚声问：“你怕我吗？”
“……”
“我可以出去一个住。”
祝竹看她虚软的样子，还在为别人考虑，让步，她突然觉得，躁郁症似乎也没网上说的那么邪乎。
“你别想那么多了。”祝竹措辞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那句话说的不对，“上去躺一会儿吧。”
徐且谧纤长的睫毛眨了下，一串眼泪就留下来，但她完全没别的表情。
祝竹确实也是第一次接触患这个病的人，说不怕是假的，此刻她就完全懵了，手足无措。
走廊响起骚动。
祝竹解脱似的呼出一口气，去外面看什么情况。
几秒后她跑回来，“且谧！祁也来了，他说他在楼下等你。”
但她看徐且谧闭着眼睛，眼皮直颤，没有要动的意思。
她声音逐渐变小，“等到你下楼为止……”
十几分钟过去，徐且谧盯着窗外，漆黑一片，也许是个阴天，一个星星也没出现。
路灯昏黄，很快飘起了雪，雪片越来越大。
徐且谧僵硬地动了动身，她脑袋很疼，耳朵里有嗡鸣声，完全凭本能地在想祁也站在外面会不会冷。
她该怎么做？此刻的她像缺了电池的怀表，不能转动，坏掉了一样。
她恍惚拿过手机，想下楼，消息不停地震过来，全都是祁也的。
掺杂其中的还有乔凝的两条。
【这是你逼我的，滋味儿很好受吧？真的替你担忧了，祁也还能要你吗？】
徐且谧想起那个叫“瞧瞧”的，忽然通了，原来是乔凝。
她抖着手打字。
【你怎么知道的？】
【我妈妈和我讲的哦】
她紧接着发，【那你猜我妈妈是怎么知道的？】
徐且谧耳边突然出现乔凝说这话的声音，长久的嗡鸣——
什么都听不到了。
乔凝也不需要她回，自顾自发过来。
【这你要问你的家人了】
—
祁也站在冬夜呼啸的寒风里，边上是被风刮的随时要倒下的树。
他低着头，不停地抽着烟，雪片落在猩红的火光上，明明灭灭，瘦削冷白的脸颊随着吸烟的动作而凹陷，他撇了烟蒂，拿出冻的通红的手，发着消息，几秒后又打过去电话。
但那头好像没人接，他就一直重复这样的动作。
路过的女生被风要吹走还是回头看他，但这次全都不敢上前了，他周身的气质太冰冷，阴郁到骇人。
她们上楼后还是在看祁也，整个女寝能看到祁也的窗户都趴满了人。
祁也擡眸只专注地看着五层右数的第三个窗户，企图看到那抹身影，但好久，都没有看到。
嗡——
祁也接起震动的手机，那边的宋原咽了口水，“我问了，李今缇说不是她做的。”
“那再查。”他声线极冷。
宋原一哆嗦，说了声好，犹豫着问：“……且谧她还好吗？”
半响听到祁也声音低低的，透着无力的沙哑，“不出来。”
宋原愣了下，叹了声气。
祁也给挂了，他手冻的僵硬，瘦白脸颊又麻又木，眼底通红，长睫上覆了一层洁白的霜雪，鼻梁骨越来越酸。
他深吸一口冷气，闭上眼睛，用力揉了揉眼和没有知觉的脸。
还趴在窗户看的女生嘴也没停。
“祁也是要等到女寝关门吗？我靠！”
“你们猜他来是跟徐且谧说什么的？”
“还能说什么？分手呗。”
“那也没必要等这么久吧，这人不得冻坏吗？”
“估计是想早分，一秒钟都不想等，这样断的最干脆。”
徐且谧跑过走廊，耳边充斥着她们的对话。
她按着电梯，电梯停在七楼不下来。
那些女生发现徐且谧，有一瞬间都沉默了，目光跟着她。
她一秒都没等，转身跑进楼梯，脚上甚至还穿着拖鞋。
没过两分钟，宋原又给打回来，祁也接起。
“乔凝！是乔凝。”宋原说：“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就高天赐他对象。”
祁也眯起眼，“在哪？”
宋原察觉话里的危险，他怕祁也做出什么挽回不了的事。
但一想到，这个女生做的太不是人事，还不知道对徐且谧造成了什么样的伤害。
“MY酒吧。”
祁也把电话挂了，转身走进夜色，但身上的狠戾难以消融。
徐且谧跑下去的时候，恰好看到的就是祁也留给她的背影。
她突然心口涩疼极了，耳边重播的是刚刚下来找他听到的话。
是啊，她以为祁也给了她点特殊就得意忘形。
忘了最开始一切的暧昧基础都是，她首先是个正常人。
现在他发现了……
一切都要收回去了。
徐且谧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凿了几下，疼痛后知后觉蔓延全身。
她泪流满面，疼的她站不住地蹲下，下巴埋进膝盖，整个人蜷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