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梧看向她亮晶晶的圆瞳,“你很好奇?”
栖茵嗯嗯点头。
能不好奇吗?那可是关系到她能不能把酒楼买回来呢。
裴清梧看着她求知若渴的眼神,不知为何想到那天傍晚她蹲在姚家村逼自己答应拜师的狡黠模样,“崔娘子。”
迎香楼取代了崔家酒楼的事,他还是从崔葭口中得知,但迎香楼和崔家酒楼的纠纷,他并不知情。迎香楼老板是谁,他的确知情,只是...
“我怎么相信你能把我的...”裴清梧轻咳了声,“拿回来?”
栖茵拍了拍胸脯,“师父,你还信不过我吗。”她走上前蹲下,仰起头看他,笑得见眉不见眼,“只要你告诉我,我保证帮您把东西拿回来。你看,我要跟您学六年呢。六年这么长,要是我食言了,还不是任您处置?”
裴清梧:...他只是个厨子又不是不讲理的衙役,说得好像他能把她怎么样似的。
他正要调侃两句,擡眼望去,这才发觉崔葭离得有些太近了。
她的脸还没完全擦干,式样简洁的发髻有些凌乱,白里透粉的面庞上毛茸茸的,被雨水打湿得微微潮润的衣裳里,清幽的皂角香味一阵阵袭来,浅琥珀色的圆瞳里倒映出自己有些怔愣的脸。
裴清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她的肩往后推了推,迅速收敛了神色,略带嫌弃地道:“你身上鱼腥味好重,离我远点。”
栖茵:?鱼不是你钓的吗,什么毛病?
她乖觉地往后退了点,“这样呢?”
“再退后点。”
又往后挪了点,“这样呢?”
“不够。”
“这样呢?”
.......
栖茵边问边挪,然后直接挪到了沿槛边,再往外点,背就能淋到雨了。
她看了眼身后愈发响亮的雨声,脸上都写满了无语,“师父,你不知道可以不说,不用那么麻烦。”
“谁说我不知道了。”
裴清梧用手丈量了下,发现他们中间宽的能放只灶台了,他又不满意了,“听不见你说话了,再上前点。”
栖茵:“......”
她站起身,朝裴清梧大步走去。
裴清梧以为崔葭要动手,往后靠去,却见她走到离自己几步外就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好脾气地道:“可以了吧?”
裴清梧悬着的心落下来,反而有点不自在了,他撚了撚袖子,“嗯。”
他抿了抿唇,说出了一个栖茵没想到的名字。
她愣了好一会儿,“就这?”
裴清梧颔首,“现在你已经知道了,那本日记什么时候还……”
话音未落,就见栖茵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她还以为是…没想到竟然看走眼了。
受骗的恼怒激得她当下就想冲回陇京找人算账。
就不该下手那么客气的,栖茵想,演得真好,亏她还以为…就在这时,久违地绿色条目更新了【问道芜州】,倒计时六年零七个月,0/100。
栖茵:……
她摁下火气,却也没心思跟裴清梧再呆一块儿了。她怕待会儿学着学着就忍不住飚脏话,迅速敛起眼底的冷光,她擡头,笑意未减,“师父,快晌午了,我去徐大娘府上做菜。待会儿再来看您。”
崔葭从他们搬到这儿没多久就在帮对门做菜换取家用,对门徐家孩子多,徐家两口子照顾不过来,裴清梧是知道的。闻言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允了,“外头雨大,你拿把伞。”
说着,就要低头找伞,余光里就见崔葭一个猛子扎进了雨中,冒雨跑出去了。
裴清梧望着逐渐远去的纤细的背影,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
他刚才,说错什么了吗?
裴清梧回忆了下,没觉得哪里有问题,他对崔葭说话,可比对外甥女客气多了。不是语气,那就是话里的内容了。
迎香楼从前门庭冷落,那也是紧挨着崔家酒楼而建的,开在这种地方还年年亏本,哪个富商熬得住?
也只有手上有些闲钱,家中又是油水丰厚的高官,对民生疾苦并不了解的那些公子哥了。
大周朝野清明,称得上高官的,拢共那几人,刨去几个家中管束严明,嗜钱如命的,好玩乐的,也就剩下寥寥几个。
裴清梧也不是光靠猜,陇京那么多年轻郎君,他还得一个个看过去不成。他是在有一年南下时,遇到在迎香楼当过掌勺的师弟闲聊时提起过前东家,说是比他还小上几岁。
符合这些条件的,就只剩他了。
不过,崔葭只是在后厨做帮佣,怎么一听到迎香楼背后的老板是他,就露出那副震惊又错愕的神色,好像这件事多么离谱一样。
难不成她还受过冯府最得势的二房那位大郎的恩惠不成?
雨势转大,园子里荷香幽微。
裴清梧嗅着,莫名感到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