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唏嘘道:“谁晓得,秋姨娘刚叫人从井里捞出来,冻得跟鬼似的,好在还有一口气,如今到处寻大夫呢。薛夫人嫌她吵闹,叫人让她们安分些。”
琴香是秋姨娘陪嫁,她待她一向极好,荀慈都是知道的,可不知为何,白日里崔葭对她说的那些话又在耳畔响起:“...倒霉的只会是琴香和我。”
她匆忙起身,“我去瞧瞧。”
翌日,天蒙蒙亮,栖茵就醒了。
她洗漱完毕,正要去做早饭,就看到荀慈坐在灶台前煮粥。
栖茵有些意外:“荀姐姐?”
荀慈早就听到她的脚步声了,她的语气有点疲倦,“阿葭,外头的日子比你想得危险多了,你过不了的。冯谌的事,躲一躲就过去了,在后厨虽然苦,熬几年就能上灶了,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栖茵往灶膛里加了一根柴,“琴香出事了?”
荀慈愣住,“你知道了?”
栖茵摇头,起身盛了一碗粥,“猜的。”看到荀慈那样的语气,她就知道九成九出事了。
毕竟薛夫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一计不成,绝对会再来一次。
妨碍她的人,多半也不会有好下场,只是谁前谁后而已。先是琴香,马上就是她。
想到什么,栖茵笑了下。
“荀姐姐,你看这个。”
荀慈擡眼望去,蹲在身旁的少女手指微动,一道残影从眼前掠过,她循声望去,就见刚才还被她握在手中的一根筷子从眼前飞过,稳稳钉进灶房的廊柱上。
“这是...”
荀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了。
栖茵上前,拔下那根筷子,留下一个寸许深的黑洞。
她转过身,圆瞳弯弯,“荀姐姐你瞧,我待在冯府,就像这根廊柱一样。躲是躲不过去的。
琴香是秋姨娘的陪嫁,秋姨娘这么宠她,主子说推也就推了,她这次命好给没死,那下次呢?谁能每次都护她。”
她在说什么,荀慈哪有听不出的,想到崔师母死前把师妹托付给自己的样子,又想到琴香那张惊惧惨白的脸,心一哽,还是允了。
“穷家富路,你才做半年工,身上银两够用么?”
“那当然...”
栖茵还没高兴到一半,突然想到昨天她把原主的钱包花了个精光,所剩无几了...
呃,现在去打劫还来得及吗?
荀慈叹了口气,“行了,你回去收拾一下行李,我先去回禀管事,明日寅时再送你出府。”
栖茵正色,“那不成,我马上就要走。”
原文提示,这个小世界里厨艺最高超的那个男人——原主母亲的师弟会在今日巳正坐马车路过陇京京畿,她要赶在这个时辰前“偶遇”他,才能将人截住。
否则,就要再等三年了。
荀慈:?这么急?
要是别人对她说这种话,荀慈理都懒得理,可是崔葭不同,这可是她师母留下的唯一血脉,她不能不重视,“...阿葭,你可是有中意的人了?”
任谁听,都觉得这话太像跟情郎私奔的怀春少女了。
栖茵废了一点口舌才让荀慈相信她离开真的是为了去芜州找人学厨,而且那个人还是崔母的师弟,传说中的神厨。
荀慈是听过“神厨”的名号的,刚入门时崔母就说过,她师父靠一道芙蓉烧鹿筋得了先皇青眼,御赐“神厨”匾,传承衣钵时,芙蓉烧鹿筋就成了考核标准。
弟子里,只有做出的芙蓉烧鹿筋让先皇吃了满意的,才能继承衣钵。
而崔母的裴师弟就是那个继承衣钵的人。
他原是芜州人,只是自打承了“神厨”的名,就一直四处游历,学制新菜,甚少出现在京中。
荀慈除了入门时见过一面,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便是崔家覆灭,这位裴师叔也没有出现。
乍一听崔葭这样说,荀慈是一点也不信的。
但师妹坚持要走,她便以为她是担心自己不肯答应才借“神厨”的名头,要离府后再找师父学艺。其实怕还是因为琴香的落水,还有二房大爷纠缠。
想到栖茵刚才露的那一手,荀慈想了想,还是答应了,“我可以助你离开,只是你出去后,每个月必须给我寄信。否则,我就是辞了冯府的差事,也要把你带回京。”
栖茵闻言,笑了,把剩下的粥喝了个精光,“荀姐姐最好了。”
原主性情内敛,极少这样讲话,荀慈有些不习惯,“契书我可以帮你代交管事,只是如今守卫还未换岗,你如何出去?”
栖茵把碗筷洗干净,对荀慈招了招手,“荀姐姐,随我来。”她把荀慈带到下人房后的那棵梨花树下,邀功道,“就是这样走。”
荀慈:.......
她叹了口气,跟着师妹翻出府,帮着租了马车,选好了车夫,将人送到甜水坊尽头,塞了一袋银子,嘱咐许久才肯离开。
马车慢悠悠朝城门驶去,栖茵回望了眼冯府的方向,掩映在浓雾中的宅院逐渐只剩一个模糊的轮廓,浓雾慢慢散去,一轮旭日东升。
车夫甩着长鞭,乐呵呵地道:“姑娘,你阿姐真心疼你。”
栖茵点头:“是啊。”
荀慈对她,的确是很好的。
原文里,崔葭在狱中备受折磨,只有她来看过自己,还因为这事被薛夫人记恨,没多久也被找了个由头弄死了。
要是没有她,以荀慈的厨艺,不出几年,就能成为三房的掌勺。
栖茵放下车帘,望向前方。
她的声线清凌,宛若一片雪花落下,“阿叔,你这辆马车,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