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雾048
从南郊的春山回到市区,夜幕已然降临。
黑云似一定罩子笼着城市上空，又被城市霓虹映得?泛白。
网约车将沈词雾和程雪时送到了八号公馆小区门口?，然后扬长而去。
刚下车的两人互看了一眼,程雪时主动伸手牵住了沈词雾。
沈词雾脸色微红，脑子里还?回味着山上,程雪时落在她额头上的那个吻。
那湿热滚烫的触感至今还?牵动着她的心跳，令她不?自在地?躲开了程雪时的视线。
被他?牵着的手倒是没有挣开,身体真诚地?透露着对程雪时的喜欢。
“在想什?么？”程雪时牵着沈词雾的手，徐徐朝小区里走。
他?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瞥见了她红透的耳尖，心情莫名愉悦。
在程雪时看来,身边的沈词雾和春山上的风景、落日一样,好看得?让他?心动，时时刻刻都挂念着。
所以?他?也想知道她在想什?么,有没有在想着他?。
沈词雾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毕竟回来的这一路,程雪时都没有说话。
两个人在车上一直沉默,几度让她怀疑之前在春山上跟她深情告白的人不?是她身边的程雪时。
他?在车上时，看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两样,神情透着清冷。
所以?沈词雾以?为，程雪时会一直沉默到?她家?楼下。
没想到?下车后他?不?仅主动牵了她的手,还?跟她搭话。
思绪飞速运转,很快,沈词雾回答了他?：“也没什?么,就是好奇我爸今晚会做些什?么菜。”
她没说谎,刚才的确想过今晚的晚餐吃什?么。
毕竟她有些饿了。
“你们家?都是叔叔做饭？”程雪时有一些惊讶。
他?几乎下意识的认为，每个家?庭里,母亲下厨做饭才是常态。
毕竟他?身边人的家?庭成?员分工，都是这样的。
“虽然不?全是，但大部分时候是我爸没错。”
“其实我爸妈更喜欢一起下厨。”沈词雾说到?这里，认真回想了一下，又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够准确，便补充了一句：“准确来说，我爸妈喜欢一起做所有的家?务。”
甚至有时候连她和沈津沉也逃不?过被安排任务的命运。
程雪时对沈词雾所言没什?么概念。
因为他?们家?里这些琐事都是佣人处理?，父亲忙于工作，没时间料理?家?里的事务。
自然也不?可能亲自下厨，给程雪时做一顿饭。
之前宿舍里喝酒闲聊，周铮他?们也都是想念母亲做的饭菜。
可见在他?们家?里，下厨的人也是做母亲的那一位。
程雪时时常觉得?羡慕，羡慕他?们能吃上母亲做的饭菜。
但这一刻，听完沈词雾所言，他?才意识到?，原来父亲也是可以?为了家?人洗手作羹汤的角色。
“看来你们家?庭氛围一定很好。”程雪时笑?了笑?，并不?知道自己言语间透露出一丝羡慕。
沈词雾察觉到?了，还?以?为他?家?是那种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家?庭，想安慰他?：“其实每个家?庭都会有自己的相处模式，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幸福的过日子，谁担任什?么角色也没那么重要。”
“何?况你爸爸那么厉害，医学界泰斗呢！应该每天都在忙着治病救人吧，所以?只能把家?里交给你妈妈照料了。”
“你妈妈也好厉害，能做好你爸爸坚实的后盾，这真的很难。”
沈词雾并不?了解程雪时的家?庭情况，只知道他?家?庭条件肯定不?差。
爸爸是心外科医生，医学界大拿。
他?的母亲应该也很优秀，所以?才会和那么优秀的父亲步入婚姻的殿堂。
何?况程雪时就是他?们双方优秀最好的证明。
程雪时脚步微顿，被他?牵着手同?行?的沈词雾自然也跟着停下了。
话音戛然而止。
沈词雾转头看了眼程雪时的脸，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或许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程雪时……”她唤他?，声音很轻，“抱歉，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这一刻，沈词雾很后悔自己对程雪时的家?人妄加揣测，还?自顾自地?说了那么多。
“对不?起啊，我并不?了解你们家?的情况。”
“只是觉得?你这么优秀，你的父母一定也很优秀。”
沈词雾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
她刚才那些都是肺腑之言，没有一句是含着贬义和恶意的。
但程雪时的脸色变得?不?太好，明显是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导致的。
所以?沈词雾觉得?不?管怎样，自己都应该先道歉。
安抚一下程雪时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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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程雪时也知道自己一时不?察，暴露了负面的情绪，让沈词雾担心了。
他?轻抿了下薄唇，吞下心里泛起的丝丝苦涩，冲女生笑?了一下：“没事。”
“你说的没错，我爸妈的确都很优秀。”
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过家?里的事，更别说谈论自己的父母。
还?记得?当初大半夜在宿舍里喝酒闲聊时，沈乘风问他?为什?么要在南春市租房，逢年过节就不?想家?吗？
程雪时当时愣了很久，仔细咀嚼“家?”这个字，想到?的却只有那套装潢豪华的欧式建筑。
冷冰冰的房子，不?知道还?能不?能算是一个家?。
程雪时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在外面提及过自己的家?和家?人了。
之前沈词雾的母亲发病，去京雪市求医。
他?知道他?们要去良韵医院，也知道良韵医院最有话语权的人是他?的父亲。
但他?却没有找他?帮忙，而是迂回婉转地?联系了二叔，托他?帮忙安排一切。
“程雪时，你现在很难过吗？”沈词雾浅柔的声音忽然响起。
将他?发散飘远的思绪拉回，视线也跟着凝在了她揪着眉担忧着他?的脸上。
程雪时的心跳漏了一拍，对于沈词雾眼中流露的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像是他?渴望了很久，却鲜少得?到?的东西。
而他?此刻的心情，好像也被她一眼看穿了。
“没有。”男声否认道，“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跟你介绍我的家?庭情况。”
沈词雾看了他?片刻，察觉到?他?的不?想让她担心的用意，笑?了：“没关系，等你想好了再说。”
“反正我们才刚刚开始，以?后的路还?很长很长。”
程雪时被她唇角弯起的弧度感染了，冰冷的心里回暖，忍不?住拉过女生，抱入怀里。
沈词雾没注意到?，这会儿已经到?了她家?单元楼下。
漫漫夜色和拂过的风里，抱在一起的两道身影安静得?像交缠在一起的精美?雕塑。
过了好久，沈词雾才感觉到?程雪时偏头亲吻了她的头发，又在她耳边低声说话：“路太短了，还?想牵你的手走得?久一点。”
沈词雾耳根发烫，被男生张口?即来的情话撩到?了，心跳飞快。
她越发觉得?程雪时这人在谈恋爱这方面有超人的天赋，不?然说起情话来，怎么如此顺口?。
下一秒，程雪时放开了她，朝她身后单元楼大门瞥了一眼，很无奈：“沈词雾，你到?家?了。”
他?还?是和以?往一样，连名带姓地?唤她。
可是眼神和语气，却无一不?透着缱绻的温柔和爱意。
将沈词雾炙烤着，越发舍不?得?就这样回家?去。
明明在此之前，她对程雪时也没有这么上头过。
真恋爱谈起来，原来是这样抓心闹翻的滋味。
“程雪时，你不?打算换个称呼吗？”沈词雾思绪一动，随口?说了一句。
话落，她余光里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想也没想便将程雪时握着她两只胳膊的手甩开了。
自己还?触电般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了许多距离。
这让程雪时反应不?及。
他?刚才还?在思考她的问题，想着要不?要换个称呼，又不?知道该换个什?么样的称呼。
就在这时，他?被沈词雾甩开了手，眼看着她后退了两步，像是见了鬼似的。
程雪时：“……”
他?注意到?沈词雾的视线落在他?后方，想回头去看。
却被沈词雾突然开口?拉住了视线。
“那我先上去了，谢谢你送我回来！”沈词雾笑?着，语气欢快，像只扑腾着翅膀要飞走的山雀。
令程雪时感到?些微的陌生。
他?动了动唇，想问她怎么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位阿姨的笑?声，嗓门很响亮：“还?真是词词啊，刚才远远儿的，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紧接着，说话的阿姨走到?了程雪时和沈词雾旁边，站那儿打量起他?俩来。
眉眼带笑?地?打量着，多数时候视线都在瞄程雪时。
沈词雾显然是认得?她的，笑?着跟她打了招呼，寒暄了两句。
阿姨也笑?，视线在他?俩身上辗转了一番，笑?意深了些许：“这时间真是过得?快啊，一晃眼词词都长这么大了，到?了交男朋友的年纪了。”
话落，阿姨的视线停留在程雪时身上，大大方方地?打量，咧嘴笑?着夸奖：“眼光真好啊，男朋友长得?这叫一个周正！好看的很嘞！”
“你爸妈一定高兴的不?得?了吧。”
沈词雾的笑?变得?尴尬了，飞快看了程雪时一眼，解释道：“不?是啦阿姨，这是我朋友……”
她还?没将谈恋爱这件事告知父母，不?好为外人道。
更怕外人四处传播，传出些什?么不?好的流言来。
所以?那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沈词雾能做的就是先否认和程雪时只之间的关系。
等她回头把这件事知会了父母，对外在坦然承认。
但是沈词雾也知道，当着程雪时的面否认他?们的关系，是一件很伤人的事情。
所以?打发了那位阿姨后，她看向程雪时的眼神有些忐忑：“那个……刚才那人是我们家?对门的邻居。”
“她平日里嘴巴像个大喇叭……”
沈词雾解释了，却又怕没有解释清楚，让程雪时误会。
她低下头去，继续道：“我们交往的事，我还?没告诉我爸妈……”
“所以?抱歉啊程雪时，刚才把你的手甩开了。”
程雪时沉默了一阵，上前，重新握住了她的胳膊，安慰似地?捏了捏：“你不?用解释。”
“正如你刚才所说，我们才刚刚开始。”
“我知道，在你心里，我们之间远没到?将恋爱关系告知家?长的那一步。”
沈词雾听他?这么说，愣怔了片刻，觉得?他?可能误会了，“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谈恋爱这种事情，我没想过瞒着家?里人。”
“要不?是之前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们谈恋爱这事我早就告诉我爸妈了。”
毕竟他?们是过来人，说不?定还?能帮忙把把关。
“但那会儿你对我是假的，所以?我没说。”
“这一次是真的，我会告诉他?们的。”
“只是……不?是今天。”沈词雾最后的话音小了些，“我自己都还?没缓过来，我想缓缓再告诉他?们。”
她话落，换程雪时愣怔了。
他?其实并不?介意沈词雾在邻居面前和他?刻意保持距离，说他?只是她的朋友。
程雪时自认还?没有小肚鸡肠到?那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