缙云县的人数众多,各个勇猛,结的阵势有模有样,一下子缠住了刑捕司众人。
唐镇那一跑,刑捕司自有人想去追赶,无奈对方竟完全不介意同伴“临阵脱逃”,将他们缠得更紧。
一直打了一刻钟往上,缙云那头领喊了一声“撤——”
令行禁止,捕快们保持阵势,很快脱离战斗,相互交替掩护着朝来路奔去。
王实大怒,吼了一声:“弟兄们,追——”
“慢着。”
楚亭月刚刚完全没有下场,抄着手望着远方,缓缓道:“王小旗,可曾想到一个县上的捕快能摆出军阵?”
“啊——”王实淬了一口:“难怪那么难缠。”
楚亭月心中想的是“难怪有军中花信,还会军中信语”。
不管王实等人一脸怒气,楚亭月慢吞吞喝了一杯茶,这才起身:“追——”
一追就是十余里。
官道两边村落渐稀,树林连绵,山丘横亘。
“巡司,他们进了林子。”
一队车马,跟踪起来一点难度都没有。
“怪了,放着官道不走,干嘛进林子?县里那群人,好像也进来了。金华府这群人别的本事没有,跑路的速度倒是飞快。”
入林两里,一片面积不大的林空展现出来。
跟着一起出现的是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衙役、箱子。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王实上前一探:“活着!”
再一看,不远处还有几匹马,有辆车上的箱子都安然无恙。
“这……这是干什么?弄晕了人不抢东西?”
“他们已经拿走了真正要的东西,至于这些……”楚亭月随手挑开一个箱子盖往里面一看:“不值钱,一看就是官府的用具,收赃的都不敢碰。”
“巡司,那个唐知事不在。还少了两个人。”
楚亭月冷笑:“留下几个人,收拢东西,看着他们。别真被人杀了,到时候赖我们巡捕司身上。其余人,继续追。”
她基本上猜到了唐镇这出戏的脚本。
不管有没有刑捕司的阻挠,缙云县的那群人都是会出现的。无非出现的时候的身份是“援军”还是“假冒官府的劫匪”,目的就是让金华府的人进入他们设置好埋伏的这片树林。
回想一下,刚刚“援军”和他们打的如火如荼,唐镇在做什么?
他谁的忙也不帮,甚至没有和急吼吼跑来的“援军”搭话,而是专心致志等时机冲关。
将来若是被查问,唐知事大可说“不认识缙云县的人,他们打起来了,我要保护物资,当然得跑”。
树林之中的一条小道上,一群人快步行走着。
密林,山路,陌生人进来之后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这群人却如履平地,其中自有异常熟悉这片山林的人。
他们中好些人扛着分量不轻的箱子,走在山路上都不耽误说说笑笑,步子稳当,可见都是练家子。
在这么一群壮硕汉子中,身材微瘦,白面长须的书生唐镇却一点没有拖后腿,健步如飞,遇到障碍一跃即过,若是他的同僚在这里,必被唐知事矫健的身手吓一跳。
“今天这事可真是顺利,弟兄们都能发笔大财。听说这里面有价值连城的东西,真想看一眼。”
为首的人立马喝到:“谁敢乱动,那只手不规矩,砍哪只手。”
说话人瑟缩一下:“大哥,我们就是说说。我们懂规矩,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唐镇淡淡道:“现存的‘至宝’是两幅画,太烫手,谁拿在手里,也得晾个三年五载才能脱手。”
相比较为首之人的斥骂,倒是这句话有效打消了这群汉子蠢蠢欲动的心。
“全靠唐爷你的妙计,弟兄们……”
唐镇摆了摆手,忽然叹了口气:“刑捕司的人半路来这么一道,我这里麻烦大了。”
匪首哼了一声:“等东西安顿好,我带弟兄们回去,干脆把那几个人杀了。刑捕司的人,也没比地方上本事高到哪里去。”
“硬点子没有出手吧?”
“你说那小姑娘?”
“小姑娘……两天前在田宅砍了‘双头蛇’,逼得王罕跳江的小姑娘?”
“嘶——王罕怎么说?”
“跑了,影子都没一个。宅子里的双头蛇还是金华县的人去收尸的。”
“嗨。我说唐爷,你就别回去了。那捞什子小官有什么好当的,一个月的银子还不够在金谷园快活一晚上。”
唐镇默不作声。
首领看他脸色十分难看,又道:“唐爷,就咋们现在傍上的这条大腿,你要什么荣华富贵没有啊?我们弟兄都是粗人,大字不识一箩筐,就求财。你是读书人,只要……我看秋叔秀那没用的都能当上什么知府,唐爷你还不得当京城大官。”
唐镇脑子一直在高速运转,各种场景下的说辞已经翻了十来版,压根没心情听对方说没有营养的话,只是随口“嗯嗯”应付。
他们志得意满,心情放松,在被围上的那一刻毫无准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打破他们快乐的是一支箭。
箭的长度不到标准制式的一半,是江湖人才会用的袖中箭。
一支箭就告诉这些人,这不是官军围剿,而是江湖上的黑吃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