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不知道这会家家都在采摘,更不知道因为赵老五的关系,这村子特别尚武,就连姑娘家也不例外,从小跟着父兄站桩学武,全村几百口人没有一个本村丫头是缠足的。
“阮员外亲自来赔礼,送了不少银子,嗨,家大业大的人家谁没有几个糟心亲戚。大家乡里乡亲的,能体谅,他们看好人就行了。”这话说的可大气,好像之前连夜派人去给赵老五送信哭诉的不是他们似的。
闽地口音,好色,直指客栈血案的凶手。
只不过……楚亭月有点想不明白,这些人拿到了东西,犯了大案子,为什么还停留在金华城外几里地的地方?
客栈那场血案本身就有点奇怪,那地方位于官道上,若非连天大雨,商旅行人络绎不绝,很快就会案发。地方官可以对绿林黑吃黑视而不见,可以对献给王公公的生辰纲能躲就躲,可他们避不开任地百姓的命案。
太平年代,一口气死了十几个人,其中还有赶赴乡试的书生,这样的案件别说县里,金华府都藏不住,一路得上报按察司,若不能查个水落石出,地方官这一年的考评结果就不用看了。
非要在浙江繁华地做出严重触怒地方官府的事情,这群贼寇除了“目无王法、胆大包天”肯定还有一些使得他们不得不斩尽杀绝的理由。
比如……
比如,其中一人是金华名流?即便在一个小客栈也会被人认出来的那一种?
比如说——阮员外?
她马上又提醒自己“别瞎想,万事看证据”。
可能是遂昌一行的后遗症,她现在看这些乡绅富户总有一些阴暗,好像谁都能变成下一个冯素,本身就坏事干净最后还能再披上一个假皮来把恶心上升到新的高度。
遂昌之行当然也有好的乡绅,比如卢煌这样的,堂堂正正一辈子,行得端、走的直,只可惜,这个阮员外能搞出个腐化堕落官员的销金窟,就已经把他的形象和卢举人彻底割裂开来了。
两个人通过不同手段忙乎了半天,消息一汇总——阮员外那边来了几个操闽地口音的好色外乡人,如果还在,那就得进到内园才能一探究竟。
然而,三天流水席,使得“暗探”这件事变得几乎不可能。
枕水园看似人来人往好潜入,事实上时时刻刻暴露在大量人的注视下。
一进大部分都是村里人,来一个陌生面孔能让他们讨论大半天,还总有人凑过来聊两句,毕竟乡村生活很无聊,能多听一句闲话都是将来聊天的资本。
这就是按察司那捕快大哥坐一下午的真实经历。
至于晚上,首先阮员外接待了很多客人,园子里丝竹之声直到深夜。
至于后半夜,不到四更天,送菜的、送鱼的、送柴的……
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得闲。
他们若是假扮帮工、厨娘,倒是方便混进去,但要快捷便利的那种——穿上夜行衣夜探,就省省吧。
认清这个事实后,两人合计了一下——回城吧。
阮员外都敢在这里招待知府大人外加一大堆城中名流,就算窝藏了通缉犯也一定藏在正常找不出来的地方。
另外,他们商量下来,那批货现在八成还在金华城里。
换句话说,如果在城外,或者压根没有进城过,那也不用在这里翻,早就跑远了。
为什么这帮匪徒抢了东西不跑到天涯海角非要进入金华这样的大城市,答案也不复杂——销赃。
金华,气压江城十四州,作为浙西最重要的城市,水陆要冲,扼守浙赣等地要冲,这里有最有钱的人,有最大胆的冒险分子,更有最密集的地下交易网络。
要这生辰纲俗气一点,全是黄金倒也方便,运到深山老林找个地方藏起来,风平浪静后分多次取出,找金匠融了随便做点什么。
偏偏这生辰纲是送给王公公的。
王公公什么人?那是个读书人啊,进宫之后就给小太子当启蒙老师的那一种。
这边挖空心思搞了六畜戏、《辋川图》等,雅俗兼备,但是,出手就难度就大多了。
六畜戏最不济还能和丁久他哥嫂那样,暴敛天物的直接熔了,就要那点金子的价值。《辋川图》这些却只有整体完整的卖给识货的才有意义。
按察司的人怀疑这些盗匪早就拿到了详细的礼单,而且对其中最值钱的部分已经有了意向客户。赵捕头咬着秋江不放也并不是真的那么相信他的朋友和匿名举报,而是秋江的身份恰恰是两个方向都能符合的存在。
根据刑捕司自己的情报网,短短半个月内,生辰纲、三件珍宝的信息已经传遍江湖。不少江湖上的顶级掮客带着黑白两路的求购信息在朝着金华城赶来。
他们这些官府中人才刚刚知道有《辋川图》,掮客就已经开始竞价了。
最妙的是,他们的主顾里不乏官员,收购的目的依然是当作生辰纲送到王公公的大寿筵席上。
这些事在金华城的灰色世界里根本不是秘密,王实一个外来人,仅仅花了两天时间都能知道那么多。
楚亭月越发觉得“找回生辰纲”这件事实在是无聊到了极点。
但是,要给这场闹剧中无辜受伤害的那些人一个交代,她还得顺着生辰纲找下去。如果她能把那些人抓捕归案,这位浙江都司大概还能喜迎失物回归。
王实还给她带来了一个情报——金华城的掮客,除了绘虹楼主人还有金谷园的老板。
华灯初上,金谷园进入了最热闹的时候。
楚亭月一副外地富家公子打扮,进入了金谷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