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其实很有名,兄长肯定知道——六畜戏。”
苏况果然一惊,一把拿过半个物件,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深叹一口气:“象,的确象。这真是,暴敛天物!”
楚亭月笑道:“可否请苏先生赐教?”
苏茗含笑回望,立刻将这样东西的相关情况一一说明。
这是记录在史书上的一套珍宝,诞生于北宋末年,乃是一名朝臣为蔡京祝寿时的礼物。此人自己就是当时的著名画家,由他起稿,寻当世金银器大家制作,制成了一套——六畜戏。六畜活灵活现,均在动态之中,一套组合摆放能形成好几幅画意。
“史书上,蔡京失势、靖康之变后,蔡府宝物散落民间,再无可靠。但是,我恰好知道这一套六畜戏在谁手上。”
两人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苏茗低声道:“福建都司指挥同知。”停了一下,补充道:“他是衢州人,我便是在他家中看到过此物。”
苏况皱眉:“六畜戏、两条鳄鱼,楚巡司……有没有觉得这不是运饷船应该有的东西啊?这分明是……”
苏茗淡淡道:“生辰纲。”
楚亭月紧跟着说:“我怀疑……运饷船根本没有出事。”
话音未落,一个捕快飞奔过来,大声道:“不好了不好了,一对军士包围了村子——”
苏况拍案而起,苏茗却淡淡一笑。
捕快的说法有点夸张,的确来了一对军士,但是到不了能“包围”三姓村的地步。
军士加起来不到五十人,为首之人着正七品武官服饰,乃是一名把总。
按照大明官场的规矩,此人和苏况品级相同,但苏况作为当地父母官,位在同级军官之上。
“怎么回事?”
那边差役向苏况汇报,另一边王实小跑过来低声和楚亭月说来的是某某卫所的人,说是接到密报,失踪的一艘军船乃是被三姓村的人盗走的,他们要来提人。
楚亭月微微眯眼:“一艘?”
“一艘,小的特地问了,那把总强调了是一艘船。”
她冷笑了一声,果然如此。
他们奉命运送军饷到前线,但是有一个或者更多人,“借用”军队的船只来押送献给王振的生辰纲。
运送生辰纲的船在金华江消失了,为了动用地方官的力量来找他们的生辰纲,这群人上报说“军饷被劫”。
果然,整个浙江西路都被惊动了,按察司、刑捕司都被调过来,也确实找到了端倪。
“巡司,我们该怎么办?”
“不急,看看热闹——你通知卫堇,锦衣卫先别出来。”
热闹的确挺好看,因为真的很热闹。她很想知道金华府卫所的指挥使到底是谁,怎么就能管出这么一群……胆大得毫无道理的士兵。
军船消失,军士被杀,这是大事。
军饷丢失,更加是掉脑袋的罪。
负责运送的卫所长官沿途调查,这是合理的,也不违法法纪。但是军队并不具备地方上的执法权,理论上,他们就算查出结果,也得通报地方文官,由他们缉捕审问。
这个把总好像完全不懂这些道理,一口一个“奉指挥使之命捉拿盗匪”“快快让开,耽误了时间让他们的同伙跑了,你等担系不了。”
苏况勃然大怒。
别说他是个有追求,想做事的官吏。哪怕是个混日子的庸人,大明文官都不能容忍一个平级武官在自己的地盘上耀武扬威,肆意抓人。
苏况带来的衙役数量和战斗力都不如军队,光武器就不能看。对方是军刀长枪,他们是水火棍,只有捕快们还有把腰刀。
真正有战斗力的人——刑捕司和锦衣卫的人便装躲着看热闹。
双方你来我往的逞口舌之快,王实忍不住说“就没看过那么楞的军官,他以为这是他们军营么,官大一级打杀随意?”
卫堇也连连啧舌:“比我们还胆大。”
楚亭月心想,没错,连高矢寒历次出现,那句招牌一样的“锦衣卫办案,闲杂人士退开”也没对着按察司的人说过。
“不会打起来吧,要是砍了苏县令,这群人一个不能少都得吃大官司吧?”
“这群人?他们担不起。”
这边看热闹不嫌事大,那边把总拿出了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