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机缘吧……”江远含糊其辞。
樊凡还想多问几句,趁机讽刺回去,但又想到一个更关心的问题:“正好,做为流浪狗领养人,你也觉得那个广告问题很大吗?”
“你真想听我的意见吗?”
樊凡听出了江远要批评的意思。她咬了咬嘴唇,坚持道:“你说。”
“我们坐着说吧。”江远要长篇大论的架势,领着樊凡去树荫下的长椅坐下。
“那个广告煽情过头了。”江远开门见山。
樊凡刚想反驳很多成功的广告都是这样的,又听江远继续说道:“我看你的广告,感觉就是一个生活幸福的人在想象别人的不幸,然后在虚空里释放同情。换句话说,你不是真正的感同身受,而只是想感动别人,同时还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任意评价。你的广告里缺乏尊重和理解,只是放大分歧,制造对立。”
樊凡不得不说江远很敏锐,挑动对立以制造热度正是她的目的之一,但她还是有点不服气地说:“怎么不尊重了,难道现实生活中没有那样的事情吗?选择反映某一个事实就是不尊重了吗?号召大家关注家人爱护老人又有什么不对?这也是传统价值观,你应该更了解才对。”
“问题不在这个观念本身,而是你的广告呈现方式,”江远以少有的耐心继续解释,“你为什么要在一个流浪狗的公益广告里呈现这个问题呢?你想说,爱狗不爱人就是不对的。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这类事情背后的原因是什么。老人就一定都无辜吗?家人就一定都可靠吗?爱宠物的人不一定爱父母,同样的,对宠物好的人未必对自己的孩子同样好。你的广告只展示结果却不问原因,很容易让人感觉是无条件地站在某一方的立场去指责另一方。”
相似的论调,樊凡在漫天的批评里多多少少都有所耳闻,但这是第一次听到身边的人向她直接指出广告的问题,确有茅塞顿开之感。不过对于江远说她是在“想象别人的不幸”,她还是觉得如鲠在喉,欲吐无力。因为客观来说,她对于苦难的认识,基本都只是来自文学作品和影视节目,在内心深处,她甚至排斥对于不幸的深度了解。对此,她自己的解释是说自己没有资格去窥探别人的痛苦,可是,真是只是这样吗?樊凡不愿意再想下去,于是冲江远恶声恶气道:“能抓着这机会批评我一顿,你是不是觉得很爽快呀。”
“爽快说不上,但听些批评对你没坏处。而且,这不是你自己要问的吗?”
樊凡气结:“是呀,我就是喜欢没事找气受。”
江远看樊凡面色不善,语气又和缓下来:“网上有的言论断章取义,说得也很过分,其实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说到同情,樊凡自己其实是最不愿意领受的人,尤其这样的同情还是来自江远,更别说那篇最让她受伤的评论就是江远的杰作。两人的分歧本来也跟自己的工作有关,所以樊凡很难说服自己江远现在完全没有隔岸观火幸灾乐祸的心理。
一时间各种情绪纷至沓来,樊凡负气道:“没有,对于一个‘极不道德’的人来说,什么评价都不过分。我们广告业主要目标也只是商业推广,做不好是能力不够,倒闭了也很自然。”
江远惊讶地看着樊凡,似乎想要弄清楚樊凡情绪的由来。樊凡说完又觉得有些失态丢脸,所以也不给江远反应的时间,起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