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寇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儿臣恳请君上,让夭夭好好的在楚国活下去吧。”
陈公冷笑,只觉得御寇说的话十分可笑,“楚国,自上一代武王开始就意图让我陈国臣服于他,那南蛮之国几次三番挑衅于我大陈,我大陈何许尊贵啊,我们乃虞舜后裔,周王室正统之后!楚国的存在本身对我们就是莫大的耻辱!不灭了他们,本侯无颜跟列祖列宗交代!”
身为正统王室却屈居楚国之下,陈国的不忿也是所有诸侯国的不忿。
“但夭夭是无辜的,当时若不是息侯所迫,她又怎会嫁往息国,她的一生已经足够无奈了,君父你又为何要咄咄相逼?”
“本侯逼她?”陈公笑着笑着竟像是哭了,“她身为陈国长公主,地位尊崇,本就该为了陈国而活,本侯心疼她,怜惜她!让她瞅准时机杀了熊赀,然后接她回国,而她呢?”
陈公哭笑不得,跟疯了一般,“她不仅没杀了熊赀,还怀了熊赀的孩子,当上了那楚国的王后!如此重罪,她必须死!”
御寇目瞪口呆的看着已经痴疯的陈公,乞求着,“但是她是您一手带大的啊,连蓁蓁的位分都要屈居她之下,却又为何不能放过她,让她和熊赀好好的过完这一生?”
“放过?谁又来放过我们,熊赀那个黄口小儿的毒辣,你又何曾见识过,饶了他,便是要灭了我们自己的命,”陈公口气阴冷,他气的不只是楚国,还有这个软弱无能的儿子。
陈公一直力图强国,却总是被楚国压制,他的愤恨他人又能体会到几分?
“强国,应该是百姓富足,世道安和,而不是占领了多少土地,各国之间相安无事不好吗,难道非要兵戎相见,百姓饱受战乱之苦才是强国吗?”
御寇悲戚,他的君父执念过甚,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他话刚说话,陈公就骤然起身,狠狠地将他一脚踹倒。
“我妫杵臼,没有你这个儿子!”
陈公的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自那日过后御寇就被软禁在了东宫。
御寇日日坐在房脊上,看着日出日落,极少言语,妫蓁蓁知道他心中所想,与他同坐,轻声道。
“哥,我们救救夭夭吧。”
息国国灭之时,蔡国的朝堂也动荡不已,妫蓁蓁至蔡两年,肚子毫无动静的她成了众矢之的,而她一直以来是真命天子的蔡侯姬无端为了躲避风波,终日沉迷酒色,一年到头能见到的次数屈指可数。
终于,在一次和蔡侯姬妾的交锋中,妫蓁蓁再也不想忍受了,直接收拾行囊回了陈国,姬无端非但没有劝阻,反而送了几车的珠宝玉器,大有再也不想让妫蓁蓁回去的态势。
妫蓁蓁也不气,时不时派人去蔡国索取财物,而她在陈国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好不惬意。
“每逢提及姬无端,夭夭的反应都很有趣,她当时一定在想,阿姊这个只知道男女之情的笨蛋。”提及妫夭夭,她总能笑起来。
御寇终于有了反应,他侧过头,正好对上妫蓁蓁的眸子。
“我怕……”御寇眼神充满了担心,透出了自己的惊恐和畏惧。
妫蓁蓁摇摇头,声音坚定,“如果你我不知,尚可回避,但如今已经得知,就万万不能让夭夭蒙在鼓里了,她孤身在楚宫,何其孤立无援?”
这几句温声细语一下戳到了御寇心里,他落下了不争气的泪水,妫蓁蓁收起了笑容,伸手拍了拍自家哥哥的肩膀。
她太了解哥哥,他博学多才善良心软,但却总被他人说成懦弱无能,其实根本不是他无能,而是他和这个陪伴着他数年的太子位,过于格格不入了。
“我一直都记得,是夭夭几次将危难系于自身,才为陈国躲过了灾祸。”妫蓁蓁笑着,双眸充溢着泪水,“于情于理,你我都必须让她知道真相,我妹妹这么好,怎么能让她活在欺骗之中……”
竹林中,一个修长的身影快步走着,不闻脚步声,只听到了叶子簌簌的声音。
“何人敢擅闯竹林!”一个童声响起,凌厉的质问着。
子元停下脚步,嘴角噙起一抹笑容,只见他手一扬起,一个小小的身影就自他头上不远处落了下来,他疾步上前,正好抱住差点落下的小童。
橙童瞪大眼睛看着一脸笑意的子元,惊喜道,“师兄!”
子元宠溺的瞥了他一眼,蹲下身把他放到地上。
“还是那般糊涂,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
“不是不是,”橙童见到子元十分惊喜,满脸带笑,“是师兄你要回来也不说一声,我们好给你准备你爱吃的啊!”
“哪里是准备吃的,是怕我抓到你们的懒散吧。”
不远处的竹屋前,莫英子扛着一根竹竿,其他几个小童都排好了队列在认真练习,今日应该是橙童值守,所以他免过了一劫。
在楚宫呆了数月,他已经彻底变了一个人,子元看着莫英子教小童们练武的场景,只觉得熟悉非常,他的幼年,何尝不是在师父的严格督教之中度过的,虽然辛苦,但有师父无微不至的疼着,也十分幸福。
然而,他不过是一枚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