鬻夫人擡眼,神色迷茫,再看向熊赀时,看到的是他那双凌厉的双眸,鬻婕似乎全部明白了。
“君上此次来,是为了治罪的吧。”她声音有些微微颤抖。
熊赀摇头,“你对本王还有用,轻易不会动你,但如果你再敢趁机伤害妫夭夭,下次,我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口头警告了。”
“我是想救她的啊……”鬻婕面容煞白,她低声说着,说完时,熊赀已经离开了江芷宫,只留她一人孤单单的坐在正殿上。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早已没了自尊,更没了任何的发言权。
一时间,她忽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凄凉,凄凄惨惨戚戚。
外面忽然有个小白鸟飞入了江芷宫,停在了鬻婕的面前,她满目凄然的看着,手指僵硬的去掉了鸟脚下的白团,用熟悉的手法解开了。
平展开来,上面写着一行字:
“妫夭夭背叛母国,诛杀。”
次日,陈公就收到了鬻婕的回信,信中称妫夭夭自孕以来,数次放过楚王,会瞅准时机进行诛杀。
诛杀……
陈公幽幽的一声叹息,把白团扔到了炭火上,白团遇了火,瞬间化为了灰烬,火焰的光芒映照在陈公充满疲惫的脸上,显得狰狞而恐怖。
华黍自外走入殿内,看到了炭火中的灰烬,眼神一凛。
“你当真是要杀夭夭?”
陈公呵呵一笑,起身整理书桌上散乱的竹简,并未理会华黍。
“妫杵臼!”华黍怒不可遏,双手力道十足的猛击书桌,逼迫陈公回答。
陈公缓缓擡头,眼神冷然,“谁准你叫本公的名讳?”
自他继位以来,他的名讳就成了禁忌,数十年,来从未他人口中听到过。
“我只是警告你,不要忘了本!”华黍岂是泛泛之辈,怎会被他镇住,“当年你篡位登基,是我帮你隐瞒了妫林的死因,林瑶追随而去,你害了夭夭的父母!如今又要转过来害她吗?!”
“怎么是我害的?我陈国是华夏正统,那楚国不过就是南蛮之地,还敢自立为王,妫林也是贪慕强权,见熊通那个老儿称了王就上赶着过去巴结,陈国贵族看他不顺眼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继位,是天命所归。”陈公没有一丝感情,带着十足的狂妄说着,仍旧自顾自的收拾着朝简。
华黍震惊万分地看着他。
“妫林是生性柔和,但他希望的是兵不血刃的让陈国富强,而不是,像你这样的不择手段。”
眼前的这个人,早已不再是那个踌躇满志,一心振兴陈国的妫杵臼了,而是一个野心十足的谋权者。
“这世间所有的事,只要目的达成了,中间经历了什么,都不重要。”陈公淡淡的说着,“这话是你我刚认识的时候你对我说的,忘了吗?”
华黍木然的站在那里,眼眸闪烁。
确实,他当时一心要帮助眼前这个陈国公子登上至尊之位,是说过这样的话,但是虎毒尚且不食子,夭夭是他从小看着长大,自己一手调教起来的,岂能让眼前这个人说杀就杀!
“虎毒尚且不食子啊……”他悲愤的看着妫杵臼,似乎从来都不认识这个野心昭昭的人,像是做了很大的决定,他定定的说,“日后,我再也不是你陈国的国巫,你我也再也不相识。”
妫杵臼擡头,深深的看着华黍,眼神有些麻木,缓缓开了口。
“连你也要离开?”
久如金石一样坚硬的心,在华黍说要离开的那一刻,忽然颤动了一下,当年他送夭夭嫁往息国时,也是一样的感觉。
“你已经不再是你了,为了你那狂妄自我的强国梦,终有一天,你会把你身边的人都杀尽。”
华黍决绝的目光,让陈公忽然不知所措,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华黍,只能木然的看着华黍挥袖而去。
华黍并没有直接离开陈宫,而是去东宫找了御寇。
看华黍神色凝重,御寇行了一礼后坐下。
他一边倒茶,一边关切的问着,“师父今日是怎么了?这般愁容。”
华黍目光有些呆滞,他默默的抓住御寇的手腕,低声道。
“我马上就要离开陈国了,你在这里,要多用用脑子。”
这么郑重其事,让御寇有些微微吃惊。
“师父你去哪儿?”
“我啊,想休息了,早年时想游历四方,现在年纪大了,再不去怕是没机会了。”华黍松开了握着御寇手腕的手,故作淡定的喝了口茶。
御寇自幼进跟随华黍学艺,他的脾性变化,御寇太清楚了。
“师父,你想说的不是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