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同是有孕,鬻夫人却不似夭夭那般身子沉重,她坐在夭夭旁边,微微一笑。
夭夭并不想取她性命,每月都让娥婵送香囊到江芷宫,以此吊着鬻婕和腹中孩子的那条命。
各宫的姬妾都已到齐,宦官尖利的拉长声音。
“宫宴开始!”
两队身材妩媚的舞者自宴席末尾而来,舞姿妖娆却不造作,虽身穿楚国服饰,舞蹈却是陈国的风格。
为首的舞者穿着一身红衣,声音轻灵流转,唱着: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
夭夭不自觉地打着节拍,似是随着这曲子回到了过去。
“彼泽之陂,有蒲与??。有美一人,硕大且卷。寤寐无为,中心悁悁。”
思绪飘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已经隆起的小腹。
这世间的爱恨情仇,终究不过是作茧自缚。
“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
一曲唱完,夭夭擡眼,温和的笑着。
“好曲,好舞,好人。”
听到夭夭如此赞美,舞者们行了大礼,个个像是如临大敌般,神色紧绷。
“多谢夫人赞美。”
跟了夭夭这么久,麦当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毫无压力的笑容。
夭夭定定的看着舞者们,懒洋洋的靠在凭几上。
“下去吧。”
说完,夭夭示意麦当把胭脂分了下去。
“各位姐妹不缺什么稀罕玩意儿,正巧前几日昭华台的玄都开的旺,那是君上所赐之物,本宫又岂敢浪费,就做成了这胭脂,所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希望姐妹们不要嫌弃。”
鬻婕打开装着胭脂的瓷盒,轻轻用手蘸了一些涂在手背上细细的看。
“这胭脂确是好胭脂,那就多谢妹妹了。”
夭夭回之一笑,眼神略略的扫过席下个人,几乎所有人都在试着胭脂,只有一人看着是在试着,实则手根本没下去,夭夭的笑容忽然凝结住了。
她心里早已有数,下毒之人定不是鬻婕,也绝对不会是章华台那位,但她也万万没猜到,竟会是刚入宫的邓姬。
邓姬坐在最后面的位子上,几乎没有人看到她的存在。
宴会仍在继续,夭夭却无心再继续下去,她看向一旁的鬻婕,她倒是很喜欢这些个舞蹈,手指跟着打着节奏。
在来这场宴会前,夭夭还在怀疑是鬻婕所为,但同时她又心有顾忌,此人虽说定是想至她于死地,但是杀了夭夭,她的蛊毒也会无法控制。
夭夭示意麦当把自己带来的荷包给雪夜。鬻婕看雪夜收了荷包,感谢的看向夭夭。
那眼神里的东西,夭夭不愿体会。
宴会结束后不过几日,邓姬就暴毙而亡,流言说是忽然得了急病,但其中深浅,又有谁人是真正清楚的。
夭夭总觉得熊赀种的这些个玄都树过于单调,正在兴致盎然的指挥麦当种些野花杂草,过了会儿,她站着有些累了,干脆躺在了摇椅上。
“夫人,您为何不告诉君上?”娥婵给她盖上了一层单被,皱眉不解的问。
夭夭脸上有一丝倦色,但还是笑了。
“告诉他,有什么用呢?”
“当然有用啊,最起码能有个下马威,没人再敢欺负我们昭华台了。”
“不,那样反而会成了众矢之的。”娥婵的这个脑子,夭夭实在是指望不上,只能试图给她好好解释,“放砒霜的定是邓姬不错,但她刚入宫不久,又为何要与我敌对,我还未取她性命,她就自毙而亡,终究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小丑罢了,人都死了,往下追查也没有意义。”
这邓姬,是邓国公送来的,邓国公是熊赀的亲舅舅,其中利害显而易见,这样的时候她要是再挑出事端,可能连熊赀都保不了她。
曾经那个大胆心细的妫夭夭,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妇人。
夭夭自嘲的笑,苦涩不已。
清风习习的吹在脸上,让夭夭觉得更加困倦不已,索性闭上了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