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夭夭安静的坐着,看到鬻夫人进来,嘴角有一丝冷笑。
鬻婕面无表情,伸手示意屏退其他人。
殿内只剩下二人。
“你身为楚人,又是熊赀的后宫,不是应该想杀我吗?”夭夭轻轻开口。
“本宫此番前来,不过是为了吊唁亡灵罢了。”
吊唁?亡灵?夭夭擡头,鬻婕背对着阳光,让她看不清楚这个女子此时的面容。
“……我幼年时曾受息人救命之恩,如今息国亡国,息侯命绝,息人已无活路,难道不该吊唁吗?”
命绝!?
“你说什么!?”夭夭眼睛死死的盯着鬻婕,似有刀子射出,凌厉而尖锐。
“没错,命绝,”鬻婕轻飘飘的又将那两字重复了一遍,嘴角带着浅淡的笑,“如今虽然息侯尚有一命,但息国已亡,再加上他曾设计诓骗君上……”
鬻婕摇头,“如果连你都命丧楚宫,不用君上开口,息侯自己就会自我了断吧,毕竟,这世间对他而言,再无留恋。”
夭夭颓然坐倒在地,忽然悲从心生,难以自制,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鬻婕将一个木盒扔到了夭夭面前。
“该何去何从,你这般聪明,想必心中早已了如明镜了。”
话已至此,也没有再说其他的必要了。
鬻婕正欲离去之时,夭夭忽然开了口,声音中丝毫不见方才的悲恸之色。
“你为何要帮我?”
鬻婕晃了下神,未转身,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夭夭看着鬻婕离去,手指颤抖着打开了木盒,一套精致的算筹静静的躺着里面。
她定定的看着,看了许久。
兰台宫。
鬻婕进入大殿,正好碰到屈瑕和熊赀在议事,屈瑕看到鬻婕,忽然噤了口,向鬻婕行礼。
“你且去吧,此事等明日再议。”熊赀头擡都没擡,眉头紧皱的看着案牍上的竹简。
屈瑕退下,殿内只剩熊赀和鬻婕二人。
“你来此何事?”熊赀似是不经意的一问,头都不擡。
“夫人自醒来后一直尚未进食,不知君上……”
“你看着办吧,她若是一心求死,本王又能奈她何?”仍旧不擡头,眉毛却开始不自觉的紧蹙,不知是因奏章上的朝政,还是昭华台的那个女子。
大殿上的鬻婕心中一叹,缓缓说道,“妫夭夭是陈国公主,虽现在沦为亡国之妇,但…….”
亡国之妇,亡国之妇!这些人还要揪着这四个字到什么时候!
“她如今,是我楚国夫人。”熊赀擡头,眼神深邃而犀利的直射鬻婕。
鬻婕有些微愣,忽然觉得自己猜不透眼前的君王。
“你跟着本王这么多年了,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而不是在本王这儿诉苦。”
熊赀移开视线,换了一副朝简仔细翻阅。
“妾身知错,妾身告退。”鬻婕顿了顿,出言告退离开。
跨出兰台宫的殿门,鬻婕侧身,看着殿门被渐渐关上,门缝中,那个英挺的白衣男子仍看着朝简凝思。
门被彻底关上,夜灯中,鬻婕未曾离去,她微微叹了口气,擡头看了看悬挂在天际的圆月,紧接着,大殿内传来扔东西摔堂桌的声音。
鬻婕眼神闪了闪,犹疑的看了眼紧闭的殿门。
她此来不过是想告诉熊赀,蚀骨草之毒在月圆之夜会大盛,妫夭夭能不能真的保住一命,全看今夜。
整个寝殿,只有一盏灯亮着,夭夭坐在地上,默默打开了鬻婕给她的木盒,玉制的算筹在里面闪着莹莹的光芒。
她嘴里慢慢的念着姬淳的生辰八字,按照华黍所授的占卜之法试图占卜出姬淳平安与否。
坎卦,重重险陷之象。
夭夭倒吸了一口气,心慌感更甚,环顾四周,只有那个香炉还在燃着香,她试图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虚弱的难以站立,腿一软,狠狠的撞在了旁边的茶桌上,茶桌上的物件随声落地,爆发出碎裂的声音。
清秀的小脸被折磨的几近扭曲,身体里忽然似是有千百万只蚂蚁啃咬,蚀骨灼心,疼痒的难以忍受。
听到寝殿的动静,娥婵闯了进来,只见黑暗中的夭夭像一只野兽一样匍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看着娥婵。
有了光亮,夭夭似乎安静了一些,喘气也不像方才那般急促,但神志仍不清楚,环视四周,视线定格在殿中间的香炉。
那是鬻夫人叮嘱娥婵点的安魂香,香炉里冒出缕缕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