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洛娘走后,广灵宫宫人们极少说话,连平日里最喜叽叽喳喳的娥婵都安静了许多。
妫夭夭觉得清净是好事,但妫蓁蓁却十分的不习惯。
“今日我去拿酒,想着真嫁过去了就喝不上这一口了,这要是以往,洛娘定会啰嗦我几句,现在可好,她去省亲,倒教我失去了许多乐趣,已经去了两月有余,也该回来了吧。”
夭夭倒茶的手忽的停顿了下,轻声叫了句,“阿姊。”
“何事?”
“洛娘不会回来了。”
妫蓁蓁迷惑状,“不就是去省亲,一两月也就回了。”
“省亲,那是我对外的说法,”妫夭夭将小茶碗放在她面前,“洛娘是楚人,她回去是好事。”
“楚人?!”妫蓁蓁被吓得忽然提高了声音,意识到后赶紧压低了下来,“她可是随着前君夫人进宫的,你说她是楚人,岂不是......”
“我阿母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她起初只觉得洛娘无依无靠又老实本分,所以带在身边,后来也是无意间知道的。”
“都在宫里呆了这么多年了,你为何此时让她走?”
“楚军当时向宛丘而来,我将熊赀的佩玉给了她,让她务必交给当时的楚军统帅鬻拳,并传信给他,称公子赀和公子瑕会安全回楚。”
妫蓁蓁瞠目结舌,“你......”
看自家阿姊这般表情,妫夭夭不由得笑了笑。
“阿姊想说什么?”
妫蓁蓁试图理解自家妹妹方才的话,“你是想阻止楚军向宛丘行进?鬻拳那人我可是听过的,一块玉佩可糊弄不了他。”
“我知道他不会因此退兵,但他一定知道,宛丘之中,有人在尽力护着他们的二位公子,这样起码能保证他不会因一腔热血,而攻打我国,也能为我陈国争取时间。”
“说到底,这都是你苦心安排的,”妫蓁蓁叹了口气,面带愁容,“但夭夭,公子赀他是楚国公子,保他一两次也就算了,你为何要在他身上费这么多的心?”
妫夭夭听到此话,忽的一怔,随即笑了。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君父的影子。”她轻声说着,像是在回忆一场过去了很久的事情,“他明明为了保护我君父受了重伤,却还整理了我父的遗容,将他的尸骨送回宛丘。”
那些古早的画面一股劲全部冲入夭夭脑中,她眨眨眼,只觉有液体在眼睛里抓啊转。
“那日在城门口,我明明应该向他表示谢意,谢他在众叛亲离之时相救我父,谢他保了我父的尸骨......我明知他浑身是伤,却为了保全自己和阿母,将君父之死,当着权贵们的面安在了他的身上。”
“夭夭啊。”妫蓁蓁十分心疼。
“就连,周王室的册封,都是他授意了保申,当世学究联名上书,才为我求得的。”妫夭夭说着,越发苦涩,“这样的人,何以要遭受骂名,枉死他乡?”
妫蓁蓁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他这次来陈国,你救了他数次,已经足够了。待你嫁到息国,便与他再无干系了,姬淳才是你的归宿。”
阿姊身上的紧张,妫夭夭看得出来,宽慰的拍了拍她的手。
“阿姊放心。”
妫蓁蓁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檀木盒子,放在了她手上。
“这是司南盒,是御寇哥哥给你我准备的,他如今被君父关着禁闭,别说来广灵宫了,自己的东宫都不能随意走动。”
御寇是和妫蓁蓁同是一个阿母所生,陈公继位时就被封为了太子,但其行事作风却时常脱线,就爱研制一些奇门机巧的东西。
“我自从太陵出来,御寇哥哥就未曾来找过我,更别提说什么话了。”妫夭夭抱怨着。
“他啊,这几年总被君父骂,早就没了心气儿了,别说是你,就连他的那些姬妾都难跟他说上话。”
姐妹俩相视一笑,妫夭夭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圆盘,上面用极小的字刻着天干地支,圆盘的中点上嵌着小小的铜勺。
总之就是一个字,小。
“这,这么小......”妫夭夭忍不住有些质疑。
“别看它小,信阿姊的,它管用!”妫蓁蓁几乎是拍着胸脯保证着,“我偷偷去勤德殿门口试过了,连那个巨大的铜鼎,他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得到!里面的小勺子,会震的!”
看着面前的阿姊神采飞扬的说着,妫夭夭不好意思打断。
“......这要是遇到了铜矿什么的,这东西可就有大用了!”
妫夭夭内心一阵黑线飘过,不知为何,她好像有些理解叔父了。
“这个小铜勺啊,可是我亲自盯着匠人打的,废掉了好几块铜,才出的这一块精铁,这东西不华贵,但关键时刻绝对管用,要是息侯对你不好,你就靠他,回宛丘来!”
妫夭夭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下,她是去当息国的君夫人,难不成还会逃难逃回陈国吗......
“阿姊,这个我一定随身带着。”妫夭夭保证着,将小盒子塞到袖筒里,顺带着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