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赀放松的坐回蒲团,随手拿起一卷书翻看起来。
“从现在开始,你我便都不要出去了,他们的事,咱们不搅合。”
又是夜幕降临,东侧殿的灯早早的熄了灯,只能听到公子瑕极轻的鼾声。
一盏昏暗的油灯下,公子赀端坐着,若有所思。茹黄眼睛炯炯的看着他,他宠溺一笑,手抚上它的头。
“你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
茹黄应着,低低的唔了一声。
公子赀看向只有几步远的窗棂,站在那里不出门便可看到正殿。
打从昨日他们住进这广灵宫,满院的花香入鼻时,他就明悉了来宛丘后发生的一切。
现在广灵宫被陈国军士保卫,他也让瑕将庄公遗失的太昊剑放进正殿,昨夜那个唱着陈风的女子,今日必定还会来,那么——
太昊剑,便可以回归真正的主人手中了。
寂静深夜,院落中隐隐传来军士们此起彼伏的轻鼾,昏黄的灯光慢慢映在他们脸上。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透过窗子,女子的声音低低传来,公子赀一个猛起,熟睡的茹黄被吓得激灵,傻愣着坐起来。
正殿窗内忽然出现了跳舞女子的剪影,清醒着的军士们被吓到,目瞪口呆。
洛娘匆匆跑来,看到女子身影,怔在了原地。
“这......这,”洛娘像是中了魇,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眼中逐渐氤氲起雾水,“君夫人......”
洛娘是庄公在位时的老人,她口中的君夫人,自然不是现今主公的君夫人,而是那位疯癫后追随庄公而去的,林瑶。
“......舒懮受兮,劳心慅兮。”
正殿的门锁依然重重的落着,洛娘这一句君夫人,氛围一下诡异可怖,有军士仓皇跑走汇报,不一会儿,陈公和蒙毅就赶了过来。
陈公快步走进宫门,见到女子跳舞剪影的那一刻,脚步倏然停了下来。
“君嫂......”
女子身影曼妙多姿,仅是剪影就已透出不一般的雅致和高洁。
“舒夭绍兮。劳心惨兮。”女子幽幽吟唱,唱音刚落,正殿的灯光忽而灭掉,整个院落重归寂静。
所有人还惊愣在原地没有回神,凡是见过庄公君夫人林瑶的人都知道,方才的那个身影与她无二。
难道是庄公祭祀在即,君夫人才魂归广灵宫?
陈公目光紧紧盯住正殿门口的那把锁。
“把锁撬开!”他面色铁青着发令。
这锁是长公主妫夭夭前往太陵前亲自落下的,已故的庄公头七时,她将钥匙抛入了熔炉,所有人都知道此锁无人能开。
听到陈公下令,洛娘吓得丢了魂儿,跪倒在地,几乎是爬到陈公脚前。
“主公不可,这锁是公主亲自落下的,不可强开啊!”
“分明是有人想趁着兄长祭辰将至寻衅滋事!君嫂要是泉下有知,也不会饶过假扮她滋事之人!”
几个军士站在正殿门口,亦不敢轻举妄动。
“还不快动手!”陈公厉声下令。
洛娘声泪俱下,不住颤抖着,“我家公主还不够苦吗!你们连她最后的念想都要毁了!她锁住这座宫殿,就是为了守住最后的君夫人!今日,你们谁动了这把锁,我洛娘死后定会化作厉鬼,午夜梦回时让尔等不得安寝!”
军士们皆后退几步,恨不得赶紧离开。
堂堂陈国公的命令,竟被一个公主的奶妈驳了,陈公怒目圆瞪,脸色黑的吓人。
“洛娘,你放肆!”
“老奴不敢,但半截身子入了黄土的人,是非对错还是认得清的,”洛娘对着陈公重重磕头,口气中满是坚毅,“无论如何,望主公,怜公主痛失双亲之痛,护她之想护。”
“你的意思是,孤分不清是非对错,颠倒了黑白!?”
洛娘畏缩着不敢说话,陈公主动放缓了语气。
“孤何时没护着她?是她跟头倔驴一样不回宫,几年来给孤的唯一一封信,竟然是想让孤要了楚国公子的命!是谁给她的熊心豹子胆!竟想对别国的王孙下手!”
看似是恼羞成怒后的脱口而出,后半句的声音也是越来越低,但东侧殿窗边的公子赀还是听到了,他早有预料的一笑,擡手轻轻将窗户合上。
“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假扮邪魅,而非夭夭所为,此人借着兄长祭辰大做文章,孤绝不会放过!蒙毅,给我看好了这里,再有异动,立即上报!”
陈公这一招祸水东引,直接将楚国二位公子的安危系在这位尚未露面的公主身上。
公子瑕早就被吵醒了,见公子赀关上窗子,一个翻身坐起来。
“你说,她把太昊剑拿走后,还会来吗?”
公子赀未语。
“已经不重要了。”